华谧生得和皇帝颇像,有着他们华氏皇族男子一贯的清瘦和苍白。见着她来,也只点了点头,手中书卷又翻过一页去:“皇上已吩咐过我了,你在这楼里自便就好,无须特别在意我。”

说了没两句,他看起来就有些疲倦,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华滟识趣地告退。

奇墨恭敬地扶着她上了马车,隔着车帘子问:“殿下,是要回宫吗?”

华滟道:“四方馆离这里远吗?”

奇墨为难,小心翼翼地劝:“殿下,四方馆住了许多南蛮北戎,鱼龙混杂的,殿下过去怕是不便。”

华滟不悦道:“难道我还要受蛮夷所捆缚吗?”说着就吩咐车夫拉了缰绳驭马。

奇墨吓得下了马车,在地上连连磕头:“殿下恕罪!奴婢受了太子妃之令,要拦着殿下出那卑贱之地啊!倘若叫太子妃娘娘知道了奴婢服侍您去了四方馆,定会重惩奴婢!殿下饶奴婢一命吧!”

华滟默了一默。

太子妃,还真是摸准了她的脾性。

她没好气地道:“行了别跪了,赶紧起来!我不去了!跪着叫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奇墨破涕为欢:“那殿下,咱们回宫?”

华滟半天不说话,奇墨知道她这是憋的气还没有顺,见她没有明言反对,便推了推车夫,叫马小跑着上了大道,往皇宫去了。

这后半日没有雨,快到傍晚时,黄昏微妙的黛青渐渐从天边漫开,流入烟紫浓朱的晚霞,铺陈开辉煌灿烂的云锦。

华滟回了宫,心里还是念着外面的事。只是奇墨看着,她身边濯冰凌雪都是大胆的,若说是为了她好,这两个婢子也不会惧怕上前抱着她的腿恳求她不要擅自冒险。她心烦意乱,一时不能解,终于等到这日养在宫里的缇卫信鸽飞回来交班,她连忙提笔匆匆写了一封小信,让人绑在鸽子腿上递信出去。

这小信,是叫缇卫看紧了那齐曜,还有和他同住的白又青。

不知是不是天宁节和会试将至的缘故,上京城在数月内骤然涌入许多人,京里防范人手不足,连缇卫都被抽调了许多人,她这一封信便如泥石入海,缇卫收是收到了,却分不出人手来去盯着。一连几日都没有消息。

华滟心里不快,却也知道这是时势所致。防卫布置远比听从她一个深宫公主的命令去跟踪一个明面上无甚差错的士子重要。即便那士子容貌身份都是假的,可不也暂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吗?

只是心里一团郁气,难以纾解。

夏日雨多,后面几日都是雨水淅沥,华滟不好出宫,因为先生年纪大了怕路上有了闪失,凝晖殿那边也放了假。她就在月明宫里歪着,一边翻着二皇子华湛送来的新鲜话本和民间小食,一边继续等着缇卫的消息。

偶尔华沁也会叫人撑上一把伞,绕过半座皇宫来寻她说话。

华滟自是欢迎。

这日也是和往常一样,华沁饭后来月明宫小座了片刻,就要起身告辞。

华滟拢了一把榉木棋枰上的黑白云子,抬头笑道:“你且等等,我叫濯冰打盏灯笼送送你。”

华沁乖巧地应下了。

华滟在将棋子按颜色分好装入棋盒,华沁见了便道:“随波,这等杂事叫宫人去做便好,何劳你亲自动手。”

华滟淡淡道:“这不也是下棋的乐趣吗?几位皇叔、皇兄中有那爱棋的,不止痴迷棋谱对弈,也会自己寻了料子来磨做棋子,想来他们并不以此为杂事,而是乐在其中。”

华沁一时语塞。

正好这时濯冰提了灯过来,华沁不再多言,起身告辞。

华滟送了她到宫门口,然后冲她点了点头。

华沁羞赧一笑:“夜里露凉,你快些回去罢。”

“照顾好柔蕙郡君。”华滟含笑。这话却是对濯冰说的。

濯冰屈膝。

“随波,那我去了。”华沁柔声道。

“好。”

濯冰从外面回来,小宫人们忙上来给她解了身上的薄披风,脱下木屐。去行香馆要绕过御花园,更深露重,衣摆处已湿了一片。

这五月的夜晚,冷得有几分诡异。

小宫人们取来干净的衣裙给她换上,又在暖笼旁熏了熏,散去一身寒意后,才去了正殿。

华滟还没有睡下,她刚洗过了头发,躺在美人榻上,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身后,用细布包着在熏炉上烘着,凌雪坐在圆墩子上拿玉梳给她轻轻地篦着头发。另有小宫人给她念着话本。

濯冰轻手轻脚地行了个礼。

华滟睁开眼:“回来了。”

濯冰低声道:“奴婢问过了王才人,王才人虽没有明说,但她的贴身女使对奴婢暗示,柔蕙郡君房里时有惊叫哭泣声传来,有好一阵了,时常扰得她们不得安眠。”

“那个叫惜香的小宫婢呢?”

濯冰顿了顿,才斟酌地说道:“她们不肯明说,知道惜香身上经常带着股药味儿。”

华滟闻言,忽得叹了口气。

凌雪朝濯冰使了个眼色,濯冰悄声退到了华滟身后。

凌雪试探着问道:“殿下为何叹气?”

华滟懒怠地半阖着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翌日,太子妃派人送了消息,天宁节将至,行宫青陵台已经备好了,还请各宫贵人准备行礼,不日便要出发。

华滟听过便打发了传信的宫人回去,叫了保母为她收拾衣裳首饰等出行用品,唤来濯冰为她更衣。

旬末了,按照规矩,她要去向皇帝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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