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

他穿在身上的深色卫衣被雨水洇湿，神情近乎失魂落魄，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有个少女已经注视他很久。

是喻希从未想过会出现在沈清随身上的情绪，少年给人的感觉永远游刃有余。

喻希抿唇往前走了两步：“沈、清、随！”

她第一次喊自己新同桌的名字，吐字还带着点生涩。

雨声太大了，沈清随毫无所觉地继续往前走。

于是喻希微微提高了声音：“沈清随！”

这次少年听见了，他在大雨中扭头，隔着磅礴的雨幕与喻希对视。表情中全是冷淡。

喻希幻视自己看到了一只被赶出家门的大狗。

少年嘴唇动了动，穿过雨幕走到她面前。

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顺着纤长的睫毛滚落，他脸上淌满水渍，好像哭了一样。

喻希没来由的心慌。

她愣了愣，踮脚帮他打伞。

“不用。”沈清随偏了偏脑袋，声音有些模糊。

他又垂眼看她：“怎么了？”

少年说话的时候喉结滚动，雨水就顺着他线条流畅的脖颈滑入衣领。

“我作业有几道题不会写，”喻希面不改色地撒谎，“你能来教教我吗？”

沈清随声音沙哑：“之后给我发消息……”

“现在不可以吗？”喻希踮脚打伞有些费力，伞面倾斜罩住沈清随，自己的半身却暴露在雨中。她想起前几次困境中男生伸出的手，克服心理障碍硬邦邦争取道：“我想早点写完作业。沈清随，你现在有事吗？”

沈清随无声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有。”他说。

喻希点点头，表情也没有多失望。她把伞递给他，不打算再多说：“伞借你。”

沈清随没接，转身欲走：“不用。”

喻希抓着他的衣摆，生硬地把伞塞进他手里：“你帮过我几次，我不想欠你人情。而且……”

她的视线落在少年的脸上，理直气壮道：“你这样很丑。”

她说完松开手就要往家里跑。

又被沈清随扯着胳膊拉了回来。

少年用伞罩住两人，沉默地看着她，喉结滑动了几次。最终像是被喻希打败了，绷紧的肩背放松下来。

“算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现在没什么事，我去教你写作业。”

此刻的雨已经大得像是有人在从天上往下泼水。

两人挤在一把伞下，即便时刻注意着，也难免挤挤挨挨、手肘相碰。

所幸从院门口走到防盗门这段石子路没有多远。

两人站在门口，谁都没急着进门。

喻希拧了拧自己的长发和衣角，湿漉漉的没有拧出来多少水。

沈清随收起伞立在一边，伸手一拧衣角——

“哗啦啦”

喻希：“……”

沈清随：“……”

她进门去找了个毛巾，递给沈清随，看他简单地擦了擦头发上脸上的水。

又给他找拖鞋：“你淋雨了，得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沈清随想要拒绝，又想到自己现下的狼狈样子，就这样在别人家里也实在很不方便，点头说了声谢谢。

喻希把沈落汤鸡领到浴室，出去给他拿衣服，走之前扭头问他：“家里只有喻斌业的旧衣服，可以吗？”

沈清随愣了一下，意识到喻斌业是她父亲。他对喻希家里的情况也有些猜测，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点点头：“可以。”

喻斌业的衣服几乎都扔掉了，喻希找了好久才翻出一套没拆封的新衣服。

大概就是因为没拆封所以才留了下来。

她甚至还翻出了两条没穿过的男士内裤。

喻希强装镇定地把这套衣服递给沈清随的时候，沈清随露出了今晚见面后的第一个笑。

他似乎很不好意思，偏了下头躲开喻希的视线，唇角的笑意稍纵即逝。

沈清随的身高应该接近180，和喻斌业差不多，但身材明显要瘦削很多。

穿在喻斌业身上只能让人联想到中年企业家这类形象的条纹衫和休闲裤，硬生生被沈清随撑出了一种类似西部牛仔的潇洒落拓。

裤子串了腰带依旧松松垮垮挂在腰上，抬手用毛巾擦头时能看出衣服下修长有韧性的腰线。

喻希只看了一眼就默默挪开了视线。

沈清随洗澡的时候，喻希已经在自己的房间冲完澡了。

本来让他帮忙讲题就是一个借口。

喻希问他：“饿了吗？要不要吃饭？”

“不用。”沈清随下意识拒绝。

喻希点了点头，摁亮厨房的灯：“但是我饿了。”

沈清随还想说什么，视线却定在了餐桌上。

餐桌的中间摆着一个精致的生日蛋糕，蛋糕看起来8寸的大小，上面画着一只蠢萌的懒羊羊。

“今天……”他声线有些艰涩，“你过生日啊。”

“对啊，”喻希靠在灯的开关旁边，身上穿着普通的短袖短裤。

外面风雨大作，窗户被刮得轰轰响。屋里灯光却很温柔，她身上冷漠的锋芒似乎也褪尽，看过来的眼神很安宁，“你要帮我过生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