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爱洗袜子就不洗吧,能忍。

粥店老板和罗家楠相识多年,过了饭点本打算休息了,见他和祈铭进店,赶紧把已经熄了的灶打开。锅盖一揭,浓郁的肉粥香气霎时飘满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店。

罗家楠抽了下鼻子——还是熟悉的味道,吃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变过,料足价美,一段时间不吃就想的慌:“老板,给来两碗鸭肉粥,我那个加脱骨肉和小肠,祈老师那份加海虾和鱿鱼,再给烫份青菜,加俩卤蛋。”

没等老板应声,祈铭说:“老板,他那份别放小肠,换成海虾,去头。”

罗家楠表情一皱:“嘛呀,就想吃这口。”

祈铭面无表情的科普道:“你身上有很多根大血管都修补过,破损处愈合时细胞的高凝状态易导致斑块产生,如果你长期胆固醇高的话会加速斑块的扩大,万一脱落堵到要命的地方,人分分钟就没了,所以,你最好以后别吃动物内脏。”

“……”

罗家楠一脸无奈,转头看老板,老板比他还无奈。没法说祈铭,当着小吃店老板科普人家卖了几十年的东西分分钟堵死人,还让不让人开买卖了?还好店里没别的客人在,不然就冲祈铭这番话起码得吓跑一半顾客。

“那就换成虾吧,听祈老师的没错。”

老板听的心里直堵,却还是硬挤出点笑容。他也拿这法医没辙,头回罗家楠带祈铭来店里,祈铭见锅边有沉积多年的油渍,当场提出食用油反复加热会产生大量苯并芘这样的高活性间接致癌物,搞得店里的客人全都不吃了。那天要不是看在罗家楠的面子上,他得给这法医打出去。

——同样都是法医,姓高的那个就是个小可爱。

找了位置坐下,罗家楠看祈铭拆开张消毒纸巾擦桌子,眉头稍稍皱了一下,又想起什么,招呼老板:“哦对了,再给打包一份,跟我那份一样就行。”

“给谁带?”

见祈铭四下踅摸扔垃圾的地方,罗家楠伸腿把隔壁桌下的垃圾桶勾了过来:“给我们老三带,他也没吃午饭。”

换了张新消毒纸巾,祈铭继续埋头擦拭桌子的边边角角。从罗家楠的角度看过去,那张认真和细菌病毒较劲的脸被前帘遮挡了大半,秀直的鼻梁堪堪探出,靠近眼窝的位置微微泛着疲劳的淡青。有段日子没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对方了,他想,要是犯罪分子再消极怠工一点就好了,至少给他留一礼拜的假期,好兑现许给祈铭一起去海南看天涯海角的承诺。其实他骨子里没几颗浪漫细胞,但那天看祈铭翻高仁和吕袁桥休年假去天涯海角拍的照片时,眼里流露出一丝丝小小的羡慕,让他忽而生出给彼此间长达七年的相伴一个仪式感的冲动,当场许下承诺。

他手机里存着祈铭上个结婚纪念日那天发来的一句话:爱情不会永远存在,而是无数次的重新爱上对方。在一起的这些年大部分时候都在为工作忙碌,难得两人同时休一天假,能在一起做的事情无非是去完超市回来,一个在厨房忙碌,一个在旁边添乱。偶尔试个菜,祈铭总是忘了吹凉就往他嘴里夹,不知烫掉他多少次口腔黏膜,逞强如他含着眼泪也得夸人家做的好吃。伤痛可以愈合,留在心头的幸福感却是回味无穷。

“你把杜老师叫去勘验现场了?”

话题突转,罗家楠反应了一下点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刚高仁去鉴证办公室了。”

祈铭已经用了三张消毒纸巾了。要是不跟外面吃他没这么多毛病,可只要一看见餐厅里油腻腻的桌子,眼前便浮现出各种微生物畅游的景象。没办法,天天看的就是这些东西,想忽略也难。检查出覃玫玫体内携带巴西副球孢子菌时,他本想建议所有接触过尸体的人服用一个疗程的抗真菌药物,等咨询过相关方面的专家确认没在传染期,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法医工作的物理危险性是远低于刑警,真正的威胁来自于尸体携带的各种细菌、病毒和病原体,甚至有很多都是未知的,防不胜防。如果死者不是从南美洲过来而是从非洲过来,那么有可能会感染炭疽、埃博拉、黄热、登革热、非洲脑膜炎等烈性传染病,一旦法医在尸检前后防护及消毒不到位被感染,那就是一场灾难。法医办前任主管法医韩定江就曾因早期防护工作不到位感染了结核,虽然治好了,但留下了气喘的病根,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受不得消毒水和化学试剂的刺激,不得不提前退休。

所以聊着聊着,当他听罗家楠说覃玫玫有可能携带境外物种入境时,脑子里顿时敲起了警钟:“确认是什么物种了没?”

“没,这不正查呢么。”

“境外物种有可能携带未知病毒和细菌,不一定感染人类,但可能会对非免疫地区的同类物种造成毁灭性的威胁。”

“我知道,所以刚跟陈队汇报的时候,他说这案子得往厅里报。”罗家楠抬胳膊撑上被祈铭擦得能当镜子使的桌面,叮嘱对方:“媳妇儿,我这几天可能都得加班,你晚上记着把门窗都锁好,报警器也设置好了再睡觉。”

之前祈铭被绑架至外海,他豁出命去游了八公里才把人救回来,可不敢再来一次了,心脏受不了。据说在暗网上还有人惦记着“活体解剖法医”这事,目前是林冬他哥林阳给帮忙盯着,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会及时通知他们。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身为前-通缉犯,林阳追踪罪犯的能力超过罗家楠认识的任何一名警察。虽然他不喜欢那人,但人家有本事也是真的,不然不能给他捅进ICU。对于强者他可以选择性认可对方的优点,就像杜海威,他看见那家伙和祈铭腻呼在一起就烦,可对于人家的专业素养从不会说半个不字。

“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祈铭略感不满,知道罗家楠是怕他出事,可天天念叨天天念叨,烦不烦?

“嗯,嫌我烦啊?不是你念叨我的时——诶!”

桌子底下挨了一脚,罗家楠皱眉笑笑,忽的倾身向前,烟嗓在祈铭耳边性感压低:“等着的,忙完这案子,回家我好好‘教育教育’你。”

通常这个时候祈铭会立刻怼他一句,然而今天却是例外,听他开完黄腔,反倒是垂眼不做声。等半天没等祈铭给自己任何回应,罗家楠好奇的问:“想什么呢?”

“算算。”

“算啥?”

“算你多久没交公粮了。”

“……”

看祈铭顶着张“天真无邪”脸一本正经的琢磨“那事儿”,罗家楠顿感裤子一紧——妈的要不是待会还有事儿,现在就得去宾馆开张床!

啊呸!开间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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