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胡言乱语,王相比我心中有数。”

“杨相这话又是何意!旁人听见了可要乱想!”王道济中等身材,面宽额阔,上嘴唇两道黑髭,横眉道,“微臣与王氏一族忠君之心,天地可鉴。”

“王相不必如此着急表忠心,忠心人人会表。”杨万顷不屑道。

“杨相倒不必表,说起来此事非一人之责,皇帝出宫,竟无侍卫跟随,上回便算了,此次你也难逃其咎,且你……”

“够了。”

两位丞相正争执不下,李妄出声,登时都静了。

李妄放下药碗,重重一磕,黑沉沉的眸子扫了二人一眼,王道济心中一凛,便连杨万顷也噤声。

此时外头将领来报。

“回禀陛下,所有绑匪已缉拿归案。”

“传令下去,着大理寺彻查,严惩不贷,不得姑息。”李妄冷冷道,“两日后,朕要结果。”

“是!”将领领命而去。

“陛下……”王道济开口。

“都退下罢,朕乏了。”李妄挥挥手,面无表情道。

王道济还有话要说,观李妄神色,却不得不先行告退。杨万顷也出来,殿外众人这方纷纷散去。

“陛下,可要先吃点东西?”谭德德问道。

白日李妄出门前便没怎么吃东西,算起来已将近一日一夜未曾进食。

“沐浴更衣。”李妄道。

“可腕上刚涂过药,陛下,要么先吃点东西,待药效缓缓……”谭德德劝道。

李妄却已站了起来,朝浴房走去。谭德德不敢再多劝,忙吩咐备水,沐浴更衣。

李妄脱了衣物,滑入水中,手臂上的红疹已减淡许多,仍有少许灼热感。

最难熬的时刻已过去,这点疼痛不算什么。

波荡漾,李妄浸泡在温暖的水中,头发湿淋淋的,宫女侍从守在门外,无人敢扰,房中静寂无声,犹如那洞中一般寂静。

李妄的思绪短暂停顿,仿佛回到了一个时辰前。

片刻后,李妄微微挑眉,想起一事。

“谭德德。”

“是。”

谭德德应声而进,站在纱帘后,听候吩咐。

“派人去大理寺一趟,告诉他们,关于一同被挟的另外那人……”李妄的声音淡淡交待道。

“……其余不必多说。”

谭德德一一铭记于耳,正要走,却又被叫住。

李妄微微一顿,道:“还有一事。”

半个时辰后,李妄从浴房出来,殿中有一人候着,正是去而复返的杨万顷。

“还是不放心,再来看看。”

杨万顷年过五十,清瘦矍铄,眸含忧虑:“这讳症多年未发作,如今不比幼时,恐更为厉害,务必要当心——陛下沐浴后,可换过药了?”

李妄颔首,淡淡道:“劳杨相挂心。”

杨万顷为两朝重臣,看着李妄出生长大,更曾兼任过李妄太傅一职,李妄登基后一直辅佐其左右,其分量非同一般。四下无人时,君臣二人说话便较为随意,李妄也难得的亲和。

“今日着实吓的不轻,好在没事,”杨万顷说道,“此事陛下可心中有数,是否与王相王家有关?”先前他已从谭笑笑以及官府所查那里得到部分信息,究竟如何,却还要听听当事人陛下的意见。

“此事非他所为,”李妄道,“他还没到这一步。”

“无论如何,陛下不可掉以轻心。”杨万倾道,“王家韬光养晦许多年,其狼子野心,别人不知,陛下可……”

“朕知道。”李妄面沉如水,冷道,“还差些火候,不急。”

杨万倾便不再说,今日众人折腾许久,都累了,杨万倾又关切几句,方出得宫殿,回家去。

殿中只剩李妄一人,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伺候的下人与值守的侍卫们自是在的,各司其职,安分规矩的站着,等候吩咐。

李妄不出声,没人敢言语,殿內落针可闻,不像在那空屋里,某人哪怕他不搭理,也能一个人自言自语津津有味说上半晌。

说了些什么,不记得了。

唯有那声音似犹在耳边。

谭德德领太医来,替李妄换好药,再度离去。

“陛下,御膳房熬了清粥,可要喝点?”

谭德德小心开口。

他今日也跟着吓的半死,当真三魂去了一半,还好陛下总算平安归来,但出了这等事,陛下回来势必有番雷霆之怒与腥风血雨。谁知却出人意料的风平浪静。

当然,这只是李妄本身的平静,那句“彻查,不得姑息”,则是一把索命刀,不知将斩下多少亡魂,令多少人魂飞魄散。

谭德德察言观色,暗暗打量李妄神色,斟酌又斟酌,方再度出声,劝李妄吃点东西。

李妄身着雪白单衣,头发半湿,剑眉如墨,面色苍白似雪,眉头微蹙,心口仍有些不适,目色微倦却无睡意,漫不经心半靠在软榻上。

谭德德等了许久,未见回应,不敢再问,只得无奈作罢。

正要示意人退下,李妄却开口了。

“做几道菜来。”

“是,”谭德德忙问道:“陛下想吃什么。”

李妄点了几样东西。

桃花鹅,春笋炒肉,牛乳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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