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月缓缓下车,眼前的别院矗立在山水环绕间,墙壁上爬满绿植,建筑风格颇有古欧式之风。

沈东阳按响门铃,人没到,狗声先一步过来。

夏明月的注意力立马被狗叫声吸引过来,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叫声并不是出自抱抱之口。

估计里面那狗是贺以舟自己养的。

沈东阳又按两遍,没人接,索性拨通电话:“我到了,开个门。”

电话刚挂断,面前的门锁应声而开。

“他家里养了几条狗,不咬人,但你还是小心点。”

沈东阳叮嘱道,顺便护在她身侧。

夏明月并不害怕动物,她的视线从他双肩越过,看到两条不大点的小狗在院子里冲他们吠叫,也许是嗅到夏明月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狗子们的叫声逐渐变低,之后跑跑到他们身边转了一圈,左闻闻右嗅嗅,确定没有危害后,又继续和同伴玩闹。

沈东阳松了口气,说:“老贺救了好几条狗,有的领养了出来,还有几条就在他这儿养的,闹腾得很。”他怕陌生猫狗,每次来贺以舟这里串门都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说话间,男人从屋里出来。

他一身松松垮垮的灰色家居服,怀里抱着只白色金吉拉,绿莹莹的猫眼来回转,可爱灵动,衬着男人的面容都不是那么冷清。

“老贺,抱抱带回来没?”

“在屋里。”说着,贺以舟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从她身上飘过。

沈东阳面向她:“走吧,我们进去看抱抱。”

夏明月跟着他跨上台阶,脚疼,身子有些踉跄,走在前面的沈东阳没有注意,在一旁的贺以舟却觉察似地微眯起眼。

夏明月生怕露出马脚,低下头慌乱地跟在沈东阳身后。

客厅很大。

四面的柜子里陈列的都是宠物用品,落地窗前摆放着通天猫爬架,窝里还窝了两只猫,品相都是普通的田园猫,但是养的颇好,毛发光亮,体态圆润,看样子贺以舟没少在这些动物身上费心。

贺以舟随手把那只金吉拉放下,“它的状态不太好,有点应激,到现在都不让人靠近。”

沈东阳一愣:“狗也会应激?”他只听过猫会应激,还没听说过狗也有应激反应的。

“会。”贺以舟说,“无论猫狗,在面对外界压力时都会感到不安,当这种不安感放大,就会产生应激反应,不过狗天生外向,产生应激的情况会比猫少,但不代表不存在。”

贺以舟将门推开:“主人一个人进去就好了。”

闻言,沈东阳立马止步。

夏明月在门前有所局促。

分秒之后,才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抱抱独自蜷缩在角落,巨大的不安感让它浑身战栗。夏明月可以听见它低低的啜泣,声音里满是无助和恐惧。

她瞬间红了眼圈,慢慢在它身后蹲下,“……抱抱。”

夏明月很轻柔地唤它一句。

抱抱明显是听出了她的声音,耳朵高竖,刷的下把脑袋别了过来。

它的眼睛里有茫然,更多的是浓浓的不敢置信,好像不相信主人会再回到它身边一样。

“抱抱,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一刻她满是担心。

担心抱抱不原谅她;担心抱抱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喜欢她。

然而幻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小狗呆愣许久,总算意识到眼前的明月不是幻觉,它高高地叫唤一声,嗷呜着扑到夏明月怀里。

还是很沉。

重重压过来的时候让骨头都跟着疼。

但她很开心,是失而复得的开心。

“对不起……抱抱,对不起。”她不住揉着它的毛发,不住道歉,“我不应该把你丢下来的,对不起……”

她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抱抱跟着一遍又一遍的回应。

当指尖不小心触到它的脖颈时,掌心下的皮肉跟着剧烈瑟缩。夏明月小心翼翼拨弄开毛发,映入眼帘的是青紫的伤痕。

——那是之前被勒出来的。

夏明月心痛如绞,抿了抿唇,表情是难以掩藏的难过:“是不是很疼?”

抱抱吐着舌头傻笑,毛绒绒地大爪子搭上她的肩头。

宠物的感情就是如此简单。

它们不懂何为憎恨,哪怕你将它弃置身后,可是在重新见到你的一瞬间,便又汹涌出最纯粹的爱意。

“饿不饿?这几天你是不是都没有吃东西?”

盆里的粮和水都是满的,它应该是一口都没有吃。

抱抱听她这样说,立马摇晃着尾巴去喝水,哼哧哼哧,半碗水很快喝干。

“明月,所里有急事要我回去,你要不先和抱抱待会儿,晚点我来接你。”沈东阳的工作堆积如山,电话一个接一个过来,拖到现在不回去怕是不行了。

夏明月说:“没事,东阳哥你先忙,我自己回去也行。”

沈东阳还是不放心,“老贺,就多麻烦你照看一下他们了,晚点我再来。”

贺以舟挑眉,无声无色地点了点头。

沈东阳面露笑意,用力在他臂膀上一拍:“够义气,回头请你吃饭。”说罢摆摆手,扭头匆忙离开。

他这一走,就剩夏明月和贺以舟相顾无言。

两人面对面沉默,夏明月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又敛下长睫,唇瓣咬得更紧。

“先出来吧。”

夏明月看向抱抱。

它自从被抓走就没合过眼,如今吃饱喝足,安心地在她脚边睡了过去。

夏明月生怕吵醒抱抱,蹑手蹑脚起身,缓缓跟着他来到客厅。

“随便坐。”

夏明月不明白意图,但还是顺从地坐在了沙发角落处。

此时电话进来,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生号。

她毫不犹豫挂断,下一瞬铃声再次响起。

夏明月瞟了眼厨房里修长的身影,背过身接通:“你好,我现在不太方便……”

“喂,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们打钱?”

“我告诉你个小丫头片子,你可别想赖账!”

粗犷而尖锐的声音从话筒穿过耳膜,震得夏明月太阳穴作响。她把手机拿远,克制着脾气:“先生,我说过我会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钱拿给你们,这才第二天,还请你们再耐心等待一下。”

她已经表现得极为得体礼貌,然而电话那头的男人还是不耐心地咒骂出声。

夏明月放在膝盖上的五指慢慢收紧,等他骂完,通话戛然而止。

“给。”

一杯水递到面前,握着水杯的那只手修长分明,就连指甲都修剪的干净圆润。

“谢谢。”

她接过,发现杯子温热,衬着她的皮肤更冷。

贺以舟在她对面坐下,上挑的双眸从她脚尖略过:“左脚?”

夏明月神色虚晃,半晌才意识到他是发现了她的脚伤。

“不、不严重。”夏明月不由自主地把双脚向里面藏了藏,刻意避开他的视线,“我在家上过药了。”

“嗯。”贺以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也没有多问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次陷入尴尬。

夏明月抱起水杯佯装喝水,眼神却忍不住在他身上游离。

她也不确定刚才的通话他有没有听到。

依现在的情况来看,抱抱已经不能继续留在她身边了,就连沈东阳都不是最好的选择,那么只能……

“贺医生。”夏明月鼓足勇气开口,“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贺以舟看过来。

“抱抱能……暂时留在你这里吗?”

他估计不知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下了多大的决心。

夏明月也明白自己脸皮厚,可除了贺以舟,她想不到抱抱还能去哪里。

乡下吗?

那里远,偷狗贼又多,奶奶更是上了年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是一条狗。

或是寄养?

可是抱抱才上新闻,又动用手段弄出来,到现在谁也不能去相信。

思来想去,只有贺以舟,也只能是贺以舟。

男人看着不近人情,实则外冷内热,不然也不会放着大把的钱财不要,去辛辛苦苦的管理一下宠物医院,除了他外,夏明月没有更好的选择。

贺以舟面色无波。

他越沉默,夏明月越是觉得难堪。

也许……他已经看过新闻了。

“贺医生,你可能觉得我自私自利,不负责任,但是……”她顿了顿,惴惴不安地解释着,“抱抱它不会无故伤人,我只是想让它平安活着。”

要是这些人放在网上,那些人估计又要骂她狗命大过天。

可她不是圣人。

哪怕明知抱抱做错事,她也不忍心送它去死。

“我知道。”

知道?

知道什么?

夏明月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不解,下一秒就听到男人说——

“我知道它不会伤人。”

那一瞬间,夏明月怔在了原地。

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却毫无防备地撞进她心窝最柔软的一处。

——有点委屈。

是那种突然被人理解,萌生而出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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