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棠听到二叔要把三间铺子都还给他,半晌没反应过来,她原本想着能拿回一间就不错了。
她也知道,一下松口三间铺子,已是二房的极限,想拿回金腰带还是得从宫里入手。
翌日一大早,连棠就拿到了所有铺子的账册。
三间铺子,一个布庄,一个绣坊,做的都是江南生意,母亲生前就疏通了进货渠道,落在二婶手里这些年,虽无大的发展,倒也周转良好,账上有余钱。
还有一间四宝斋,卖笔墨纸砚,生意差点,堪堪自负盈亏,却是连棠最看重的。
四宝斋开在状元楼对面,状元楼里住着整个大齐来京赶考的文人学子,连棠打算在这里给横儿找个西席。
她盘点了一下手里的银子,派人去状元楼请柳成寅。
柳成寅出口成章,学富五车,是明年春闱最有可能蟾宫折桂的江南学子。
柳成寅曾经做过一段时间横儿的西席,后来他要专心备考科举,这才断了联系,如今连棠想给横儿找老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柳成寅进来的时候,还是一身青衫直綴,纶巾束发,如山间青竹,文雅清隽。
说明请他来的原因后,连棠问,“先生认识做学问的人多,可有推荐的西席?”
略一沉吟,柳成寅道:“不若在下继续教令弟?”
连棠断然拒绝,“先生是有大志的人,当全力准备春闱,而横儿只需找个会讲课的西席,明年考进国子监就行。”
柳成寅有远大抱负,也是横儿的榜样,连棠真心希望他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你要听真话么?”柳成寅面色肃然,突然认真起来。
连棠惶然点头,她当然想听真话。
柳成寅道:“其实考国子监不比科考容易,科考除一甲,还有二甲、三甲,而国子监每年的入学名额有限,且大多牢牢把握在士族手中,留给一般人竞争的机会并不多,而连横...”
他犹豫了一下。
连棠面色平静道:“先生但说无妨。”
柳成寅看了连棠一眼,实话实说,“他入学晚,又在族学耽搁了一年,基础并不好,若想一举考进国子监,除非东阴先生出山。”
东阴先生是举世皆知的大儒,学宫里的冯太傅就是他的学生,但他行踪飘忽不定,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请他做横儿的西席,连棠想都不敢想。
明白当前的处境后,连棠只能退而求其次,她请柳成寅帮忙先找一个有学问的西席教横儿,至于国子监,明年考不上,后年再考。
柳成寅应下。
连棠送他下楼,而后让掌柜的取来一方上好的端砚递过去,“一点心意,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柳成寅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连大小姐一定要和在下如此生疏么?”
说完毫不留情的把砚台推了回去,那砚台有点重量,连棠脚下一晃,朝后退了半步,柳成寅慌忙伸手,隔袖抓住了她的手腕,连棠这才站稳。
柳成寅慌忙松了手,脸色涨成了猪肝红,连连作揖,声音带着点絮乱,“实在抱歉,唐突了姑娘。”
连棠自己没站稳,不能怪人家,福身道,“先生不要这样说,若不是先生出手,我现在就歪在地上了。”
语毕,她又把手里的砚台推过去,声音轻软,带着一点点委屈,“还请先生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柳成寅垂睫,伸手接过,“定不负姑娘所托。”
连棠低头,嘴角弯了弯,柳成寅未来肯定会成为和冯太傅比肩的大儒,和他攀交,对横儿有益处。
只是她这点笑容太惹眼,四宝斋门外,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小将军林瑞在里面气的吹胡子瞪眼。
瞧瞧他都看到了什么,未来的大皇子妃,元宁帝的准儿媳,竟然当众和外男拉拉扯扯。
虽然他才不想管祁麟的感受,可元宁帝心里看重她啊,做为天子近臣,他的任务就是在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之前,如实禀告,把这颗小火苗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立刻吩咐,“去宫里。”
祁衍听完林瑞的义愤填膺,淡淡道:“知道了。”
“知...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林瑞伸出胳膊,用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腕部,展示给祁衍看,“他们都这样了!连姑娘还送他砚台,还笑的特别好看。”
祁衍敛起薄薄的眼皮,继续拿朱笔批阅奏折,“派你打听的事,打听出来了么?”
林瑞一愣,挠挠头,“我这不是着急回来告诉...”
祁衍眼尾一道冷光扫过来,林瑞立刻噤声,面皮忍不住抽了抽,“末将这就回去。”
离开揽月阁林瑞还心有余悸,难道他感觉错了,皇帝压根就不在乎他这个小儿媳?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皇帝心如木石,何曾在乎过谁。
*
连棠只想着在一天的时间内把弟弟的事情安排好,全然不知自己被悄无声息的告了一嘴。
处理完铺子里的事情,连棠回侯府,把柳成寅的话委婉的转告横儿,一听还要再等一年进国子监,他有点蔫。
连棠把元宁帝送的那套书拿出来,安慰弟弟,“你把这套书吃透,明年或许可以一试。”
安排好一切,她才恋恋不舍的往宫里赶。
常福给她派了宫里的马车,可以从侧门驶进去。
车行至宫门,透过车帘,连棠看到了祁麟的马车,以往回宫,祁麟都在这辆马车里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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