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威将军蔡候,百步穿云箭,是自己的射艺师父;

中郎将安文良,长的高大魁梧,看到女孩儿就脸红说不出话;

昭武校尉廉浩,才十九岁,总爱说等存够了银子回去娶他的青梅竹马;

振威副尉韩成业,娘子刚给他生了个胖儿子;

……

这些人曾经那么鲜活。

他们曾拼死抵御外敌守卫家国,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却在带着胜利归家时死在了权利的阴谋中。

承安二十五年,靖宁候大胜北戎班师回朝,驻扎在鹤都郊外奉淮大营,待秋猎后陛下犒赏三军。

然而两日后,靖宁候竟突然无诏带兵闯入崤山围猎场,意图趁皇家秋猎之机宫变,谋杀皇帝扶太子上位。

但他不知阴谋早已提前败露,猎场禁军早有防备,当场将其抓获。

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彻查,查获太子送与靖宁侯亲笔密函,信中谋逆之事详尽。

天子震怒,将太子打入台狱严审,然而三日后,太子知大势已去,在狱中畏罪自尽。

靖宁候宋氏一门废其爵位,满门抄斩,祸及九族。

参事将领,累及数百人。

那是大黎百年来最惨烈的案子,刑场的犯人砍了一批又一批,男女老少皆有其中,鲜血汇聚成溪顺台阶而下,染红了刑场外的一大片泥土,血腥气息久久都不曾淡去。

谷秦舟手指颤抖的抚过谷长则的名字,低着头说:“老头去溯北的前一晚找我喝酒,我给他说,等他打退了北蛮子回来,我去帮他说情,叫我娘再嫁他一次。”

他声音哽咽:“可他打了胜仗回来了,都到城外了……明明就快回家了……却还是没能回来……”

谷秦舟的娘是个铁娘子,家里世代经商,当初因他爹看上个舞姬想纳妾,一气之下便毅然的和他爹和离,带着儿子自己做生意去了。他爹吓的再不敢提纳妾的事儿,苦苦挽回了多年都无果。

其实谷秦舟知道,他娘只是脾气大,并不是对他爹没感情。他爹去的时候,他娘把自己关在房里半个多月,再出来便满头青丝变白发。

宋璟熙垂眸看着,却是相对平静。

经历过前世,那些鲜血淋漓的回忆早已被深埋在湖底,虽然那些腐烂多年的伤痛仍在心底不停地啃噬,却也很难再掀起翻江倒海的愤怒了。

谷秦舟也没消沉太久,很快收拾好情绪。

他倒了杯茶喝下,润了润嗓子,转头问:“你有什么线索吗?”

“有。”宋璟熙伸手在名单上指了一个名字。

谷秦舟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右将军云文山?”

谷秦舟回想了下:“这人我知道,这些年我也私下打听了一些,当初最后北疆那一战,你重伤被提前送回鹤都,便是此人带队一路护送回来的。”

“也因为提前回来了,崤山一案时,他未在奉淮大营,并没受到直接的重责,但因他曾是侯爷左右手,也还是受到牵连被贬职到了金吾卫。”

宋璟熙冷冷轻笑一声:“看起来是贬职了,可边境武官又怎么和皇城官比?哪有贬职将人从外面往皇城贬的?”

他继续道:“当初案子昭示说有人秘密呈报了罪证,才让陛下提前有了防备,免遭于难?”

“对,”谷秦舟点头,“你当时逃出去了不知道,许多百姓跪在朱雀门外为宋家求情,跪满了宫门外的三条长街,但最后宋家还是被处斩了,结案后朝廷说是怕那告密之人遭到报复,所以并未对外公示告密的是谁,所有案宗细节最后都直接存封锁进了大理寺的密案司了,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办法调查,但是当初牵扯太大,所有查案之人都讳莫如深……”

他说到一半看着宋璟熙的手指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密报之人就是他?”

“他如今已经是左金吾卫将军了,”宋璟熙回忆自己的暗探一早打探到的信息,“当年一案,涉事之人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直到现在,仍有许多人还在东境关外的矿场上受刑,唯独只有他。”

宋璟熙曲着指关节又用力的叩了一下那个名字:“混的风生水起啊……”

“但是仅凭这一点,也不能说明当初密报之人就是他吧?”谷秦舟手杵着下巴思索。

“他就算不是密报之人,也一定和密报之人脱不了干系。”宋璟熙笃定道。

“你确定吗?”谷秦舟看向宋璟熙,有点不可思议,“我这风月楼各种信息最为流通,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却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你远在东丹是怎么查到这么关键的线索的?”

宋璟熙一噎,垂眸抿了抿嘴,一时不知怎么对他解释。

毕竟重生这事儿,听起来也太玄乎了。

他不知要怎么告诉谷秦舟,这条线索不是他查出来的,是瑾苏,上一世的瑾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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