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好多单词了。”
“厉害。”
“哥。”
“嗯?”
“你别不要我。”
“傻瓜。”宁放笑了,瞧见二狗带着妹妹爬屋顶,举着个长杆子打香椿。
“带你上去好不好?”他指了指,岳佳佳扭头瞧,再把脑袋扭回来,没声儿。
宁放学她,牵着她的爪子,用脸贴了贴手背上的针眼:“去不?”
小娃娃点吧点吧脑袋,娇气地拉长音:“想——去——”
“可不许再哭。”宁小爷打商量,从没这么低声下气。
她嗯了声,又爱不释手地戳他梨涡。
宋亦举着相机喊:“大姑娘!回头!”
两人的脸齐齐露在镜头里,咔擦一声,留下了夹蝴蝶结的宁大姑娘和哭得没眼睛的丑丫头。
...
发夹这玩意,屋里哄哄小孩还成,戴出去是坚决不行的,宁小爷问:“摘了成不?哥给你打最嫩的香椿。”
小孩想了想,点点脑袋,同意了。
一头乱毛被风一吹,更乱了。
宁放看不过眼,翻她兜兜,翻出一条红头绳。
这是唐老师满怀希望置下的,擎等着小孩头发再长一些给她扎小辫呢。照说这样也能扎,从前岳老爷子不就给扎啾啾了么,可惜唐老师手艺不精,只能巴巴盼着。
宁放把小丫头细细的头发全往后撸,撸出个大光明脑门,在靠近脖子根的地方胡乱一抓,好歹能抓一把,他咬着头绳,蹙着眉,像是在完成什么了不得的奥数题,岳佳佳在他怀里东倒西歪的,感觉哥哥一下子凑近了,脸贴着她耳朵,认真瞧她脑后的头发。
她喜欢这样,伸手拉着他衣服。
小孩头发太细,宁放都有点不敢下手,问:“疼不疼?”
“不疼。”
其实挺疼的。
宁放却信了,拉开头绳紧紧缠了几圈,好了退后一瞧,还挺满意。
岳佳佳伸手摸了摸,摸到一个小尾巴,对着窗户上的玻璃细细瞧,可美啦。哒哒哒跑去找唐老师。
唐老师哟了声,小闺女就得意了,踮着脚转个圈圈,又跑出去让宋老师瞧。
宋老师从后院拎出一把有年头的竹杆,顶上缠着一个铁丝拗成的弯钩。这东西在胡同里家家户户都自己做,买不着,一年也就用这几天,专门打香椿。
老北城就好这口,这叫食春。
宁放和宋亦像岳佳佳这么大的时候可羡慕那些爬屋顶的大人了,但两人都被妈妈提着耳朵叮嘱过不能自己上去,万一摔下来就没小事。
后来他们大了一些,能跟着宋老师和岳爷爷上屋顶打下手,再后来岳爷爷腿脚不利索了,就只在下头等着。
今年,宋老师身后一气跟上来三条小尾巴,最小的那个怕高,上来就不敢动了,可又不愿意下去。宋老师就指派宋亦看护,自己和宁放打配合。
这个时节的香椿芽忒嫩,钩子轻轻一拉就能下来,宋老师一拉一个准,宁放满屋顶蹦跶,没一会儿就捡了一箩筐,挑一颗最嫩的给小孩玩,岳佳佳捧着那颗香椿芽像捧着一束花,还低头嗅嗅味道。
这玩意吃的就是个新鲜,爷们上屋顶,唐老师就在家调面糊,这个不难,是她少数几个拿手菜之一。
宁放给小孩派活,让她把箩筐送下去,这个岳佳佳乐意干,牵着宋亦的手,慢慢儿、特惜命地下台阶,到了平地上接过哥哥手里的箩筐,哒哒哒献给唐老师。然后又倒回来,穿得太厚了,上台阶小牛似的喘气,捧着脸盼着下一次。
宋老师一口气把整棵树的嫩芽全给打光了,岳佳佳捧着绿里泛红的芽芽,仰头问宁放还有没有下回。
宁放保证:“下礼拜再带你玩。”
那她就期待上了,转身瞧了瞧大树,大树像是在给她回应,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然后,宁家的哭包又开始了,哇一声,叫岳佳佳一哆嗦,脚步快快往屋里跑,不愿听。
宁放这时候就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可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没细想。
这天,宋家吃上了第一茬香椿芽,唐老师做的香椿鱼儿,喷香,岳佳佳捧着稻香村买梅菜扣肉送的小碗,一气续了两回,唐老师怕她上火,又给她灌一碗绿豆汤,最后小闺女捧着肚子倒在椅子上,动都不愿意动。
宁放伸手顶她鼻尖,把人家挺秀气的鼻子变成了小猪鼻,笑她:“还真是小猪。”
她也觉着自己有点能吃,在这个时节里还吃了二狗妈妈的槐花饼,陈奶奶的蒸榆钱,等天越来越热,哥哥们攒牙膏皮给她换酸梅汤。
所以她没怎么长个,夏季校服倒是大了一号,挺宽敞,遮住了她的小肚皮。
另外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头发厚了些,过了耳朵线,能正经攥起一把了。
唐老师满心欢喜起一大早,领着她在院里梳头,企图给辫个麻花辫,倒是挺像样,发尾整好和肩膀齐平,偶尔还能甩起来。
同桌和前桌都夸好看,岳佳佳心里挺美,觉着头发扎起来脖子特凉快。
可惜没坚持多久,上午做完操就不成了,散了一边,皮筋不知掉哪儿去。
她周围的同学都挺慌,叽叽喳喳:“怎么办啊!”
没人会,都家里妈妈给梳好了头才来上学。
岳佳佳呼啦捂着脑袋跑出去,又跑去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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