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沉寂了许久,上次中秋游园夜的事情她失了手,因此也遭到了皇上隐约的厌弃。
对于老皇帝而言,他已经老的快要死了,有当了几十年储君、没有什么大过错的儿子。周皇后和他这对半路夫妻的恩情浮于表面,若是这个女人听话温驯,他能保障皇后母子的荣华富贵。但是秋仪是他用来祭天陪葬用的,性命连在一起,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事。
在老皇帝眼里,他虽然不心疼秋仪,但是他对于皇后这些苦心算计的评价只有三个字——“何必呢?”
秋仪是必死的人,没有亲生的孩子,唯一的孩子又是那么低微不受宠的老十九。她的父亲辞了官,兄长的官职不上不下地卡在那。这是个无解的局,她碍到皇后什么事了呢?
太子母亲早逝,来日他登基,周皇后就是唯一名正言顺的太后。——权柄都不会下移。
她何必呢?
他这种态度无意中影响了这宫中的上上下下,在周皇后的心中,皇帝的不满也就算了,那些作死的下人也敢看不清形势去讨好永宁殿,实在是荒谬至极。
景园帮她揉着腿,这两日阴雨连绵着实难为了皇后娘娘这本就不好的身子。
“娘娘再忍忍,这夏日的尾巴马上就过去了。”景园知道她心烦,就想说些什么来宽慰她。宫中那些不安分的女人就像是年年都有的花儿一般,迟早会开败在秋日之前。
可谁知周皇后神色却丝毫没有转晴的意思,她靠在床上看向窗外的花园,手狠狠攥住了身下的锦被。她被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牢牢困住了。
这位大宫女顺着皇后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那株绿菊在雨中吸饱了水,舒展绽放分外妖异。
在宫宴前几日,皇后掐掉了挡路的芍药,将所有的阳光雨露都留给了绿菊。彼时她想的,是用花来暗示挡路之人的宿命。
「摘掉碍眼的,剩下的才能出头。」
后宫之主当然能决定自己的花园中所有“花”的生死命运。
可是她设了一个完美的局,却被永宁殿的轻易化解,助长了贵妃的气焰不说还给自己招惹了一身麻烦。
宫宴那日,她穿的是粉色,而秋仪穿的是绿色。
她从来都信冥冥之中的暗示,这样的兆头实在不是她想看到的。芍药在她的干预下开败凋零,却给身后的绿菊腾挪了位置。——细细想来,着实令人心惊啊。
“将十四殿下带过来。”她的晟儿,她拼尽全力也要为他争出一片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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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十四皇子恭恭敬敬地请安。
他和十九殿下是同年出生,中间的其他孩子或是夭折或是公主,因此他和十九是岁数相连的兄弟。
只是一个是周皇后所出的嫡子,一个是传说中勾引酒醉后皇帝的乐伶之子。
十四殿下单名一个“晟”,取的是光明正大兴盛灿烂的意思。而齐坞生,寤生,取的是不被人期待,希望扭转结果的鄙意。
皇后见了他,连忙拉住他的手,仔仔细细端详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孩子倾注了她的全部心血,是她踩着多少尸骨留下的血脉。
十四皇子似乎身子不好,仅仅站了一会就有些咳嗽。
景园见状连忙让人给齐晟端来参汤,少年喝下脸色才稍微好转起来。
周皇后心疼地几乎要落下泪来:“天可怜见,让本宫这命苦的孩子有个好前程,也不枉费他出生一遭受了这些磨难。”
齐晟一直垂着头,也不说话,如果周皇后说了什么,他就细声细气地附和“母后说的是”。
“本宫让人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看了吗?
十四温顺地低着头,还是轻生细语地说:“这些都是只有太子哥哥能学的东西,儿臣觉得学来也无用。”他细长的凤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糊涂!”
周皇后动了怒,殿中的宫人们慌慌张张地跪了一地。十四也慢悠悠地跪了下来,只是他的头永远低着,乖乖巧巧地藏起自己的不屑。
周皇后看到儿子这么听话,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失态,她想扶起少年:“晟儿,其实母后……”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齐晟衣袍角落里粘着的一根白色的毛发。
齐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随即发现了自己因为临时被景园叫来而没有清理干净的毛。他脸上伪装的神色难得有些变化,眼神中划过一丝懊恼。凭借齐晟对于她的了解,他知道今日又是没办法收场的谈话。
果然,周皇后被愤怒冲昏了理智:“你又去玩那些畜牲了?!”
齐晟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的出生时呛了母亲的羊水,因此常年患有肺疾,不能同猫狗接触。可是他偏偏又喜欢饲养这些带毛的东西,因此被周皇后训斥了很多回。
他老老实实地跪在原地,问什么也不多辩解,就是听话地认错。可是周皇后知道他死不悔改,鬼主意一个接着一个。
美妇人叹了口气,她眼睛转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用手摸了摸儿子的脸颊:“你不要怪我,母后也是为了你的身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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