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的夜晚总是格外安静,再过三日便是太后生辰宴了,近来楚皇后很是忙碌。一边筹备宫宴,一边准备皇帝郊祀,忙至深夜才得以歇口气。

她靠在美人榻上,听下边的奴才禀报说,平阳侯府和秦家有结亲的意思。

楚皇后脸上的神色淡了淡,疲惫地闭上眼睛。身边嬷嬷蹑手蹑脚地走近,站在一旁帮她轻轻揉着额头,问:“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沉默良久,楚皇后才拖着长长的调子说:“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陆小侯爷都这么大该娶妻了。想当年那贱人生他时本宫就在一旁,这孩子出生时小拳头抓的紧紧的,别提多有劲了。”

她感慨的时候,嬷嬷也沉默了,宽慰说:“那又如何?您瞧他现在隔三岔五就吐血,不能骑马不能握刀,哪还有从前半点意气风发的样子。况且也活不长,绝不会挡了娘娘的道。”

楚皇后冷哼一声,眼中满是恨意,“可他都病成这样了,陛下还是疼他。你是不知道,每次有人说陛下疼他疼的跟亲儿子似的,我心跳的有多厉害,生怕当年的丑事被人翻出来。”

二十多年来,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病。楚皇后为何得以入宫,为何能当上这个皇后,她自己再清楚不过。无非是她得了几分福气,眉眼间与平宣帝那位心头的白月光有几分相似。

楚皇后从一开始就明白这点,是以穿着打扮都模仿着对方,才讨得些平宣帝的宠爱。直到有一天,平宣帝把那位已是臣子之妻的白月光夺回皇宫,并将人藏在雨花阁佛堂中日日与之欢好,后来更是产下一子……

这事做的隐秘,前朝后宫知晓的人没有几个,但楚皇后作为知情人,眼看如今太子被废在即,三皇子作为最有力的继承者,她绝不允许多一分差池。

那孩子已颇得圣心,若陆家和秦家再结亲,十几万兵马谁能与之抗衡?

所以这门亲事一定不能成。

一旁的嬷嬷建议说:“陆家正忙着冲喜,不如我们挑个自己人送过去,以后也好盯着那边。宫宴上使点手段,他不娶都不行。不过娘娘手里能用的人,有点捉襟见肘。”

楚皇后也是这么想的,沉思片刻道:“陈氏的女儿不是还未订亲么?陈氏族人害死了本宫的骨肉,她还债的时候到了。”

话虽如此,但嬷嬷还是有点担心,“陛下对他百般爱护,若事发会不会……”

这些问题楚皇后早想过,她淡淡笑了,说:“放心吧,陆家会有人帮本宫的。”

本朝以孝道立国,太后生辰宴是每年宫里的大事,但众多宫妃中,却不是每位都有资格参加的。比如周元烨的生母茵妃娘娘,就不在宫宴名单之列。

茵妃是九品县令之女,生的秀眉凤目,年轻时也是个貌美佳人,不过谈吐间洋溢着一股小家子气。

当年平宣帝南巡遇见她,带回皇宫后也宠爱了一阵子,只是她好拈酸吃醋,久而久之平宣帝就厌了。后来更是残害皇嗣被禁足,去年楚皇后看在周元烨的面子上才向皇帝求情放她出来。

晚间侍女来报,说这次宫宴名单上又没有茵妃娘娘的名字。茵妃一听怒不可遏,当即就摔了一套瓷器大骂起来:“皇后好狠的心,抢我儿子还不够,现在连太后都不让我见了吗?”

丫鬟明桃煽风点火,“何止啊,奴听闻皇后娘娘已经为三皇子选好妻子,正是楚家那个病怏怏走路都喘的二姑娘。那女子生于大凶克亲克友,三皇子娶她岂不是要招来灾祸?”

茵妃更气了!

“那老妖婆一个人当皇后还不够,还想下一任皇后也姓楚?简直是痴人说梦!”骂归骂,但茵妃却一点法子都没有,她如今就指望周元烨翻身呢,在楚皇后跟前一点气都不敢撒。

不过楚家二姑娘是万万不够格做她儿媳妇的,身子弱活不长,再说楚家门第也就那样。依照如今朝中的局势,周元烨明明可以娶更好的,就是首辅的千金都有可能。

见茵妃气的浑身发抖,明桃就出主意说:“娘娘莫气,楚皇后那边行不通我们可以换个法子,让楚二姑娘失了清白便是。到时事情传开,皇后再怎么想让她做三皇子妃陛下也不答应。”

皇宫中污人清白的手段层出不穷,茵妃愣了片刻,一下子恍然大悟。

她拉过明桃的手,说:“是了是了!你这丫头如此聪明伶俐,本宫迟早要让元烨收了你,到时我这边就不愁打听不到消息了。”

明桃的脸当即烧起来,羞赧道:“娘娘——”

说做就做,翌日茵妃自己做了糕点,带去凤仪宫送给楚皇后。为实施计划,更为了儿子的将来,她伏低做小一整天,好不容易才讨了楚皇后欢心,答应让她出席宫宴。

楚皇后趾高气扬地提醒她:“你多年不露面,在宫宴上仔细些,若出了差池丢的可是三皇子的脸。”

茵妃忙不迭跪下,感恩戴德:“臣妾敬遵皇后娘娘教诲。”

*

五月底,日头毒辣。

后天便是宫宴了,楚府请来绣娘为女郎们裁新衣,搭首饰。陈氏和楚蕴都是头一次进宫,颇为重视,面对花花绿绿的尺头认真挑了许久。

楚橙却一直心不在焉,手托下巴望着窗外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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