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降落的地点是长守山脚下一个小村子。长守山以前是不叫这个名字的,当时,他和江东流冥思苦想几日,最后还是师姐拍板。

“那便叫长守山。”

那时候,他还跟在师姐后面傻乐,完全不明白这个名字的涵义。觍着个大脸凑过来。

“那山脚下的小村庄也改成长守村吧。”

沈笙扫视周围。这些破损的茅屋土坯房倒比他负气离开时多上十倍不止,衍然形成一个颇为壮观的小城。

长守派灭门之时,山脚下的村民也多受波及,死伤大半。据说屠杀整整持续了三天三日,长守派一些传出送信救救的小弟子都在半路被人截杀,无一生还。

待长老会的人察觉不对赶到长守山之时,整个长守派下下已血流成河。江东流和柳青芜的尸身,就横梗在山门前。江东流临死时,还将柳青芜护在身上,一条破碎的龙尾,几乎将整个阶梯铺满,鲜血顺着阶梯,一直流到山下。

而柳青芜身下护着的,则是长守两个字的牌匾。

沈笙步入一间破败的客栈,这里已是狼藉一片,角落里尽是蛛网,墙壁上还有一些已经发黑的污渍。桌子上面,早就积了厚厚一层灰。

沈笙在客栈里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刚想往外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是从后院传来过来的,沈笙身子一凛,立即转身向后走去。

一个身形破烂的少年正在从井中绞着木桶,听到动静之后抬头,正好与沈笙四目相对。

沈笙瞳孔蓦地一缩,一道刀疤从少年的额头一直漫延至右侧的下巴。把一张完整的脸硬生生的劈成两半,看起来异常的恐怖。

沈笙还未开口询问,便听那少年大叫一声,手一松,木桶重重得落到井里。他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般,一下子就跃过几道矮墙。他明显是极为熟悉这里,沈笙跟着他转过几个角之后,那少年便消失不见。

月闲跟江源致听到声音寻了过来,沈笙便将刚才见到那个少年之事给他们说了。

月闲道:“是不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路过这儿,在这歇脚?”

沈笙道:“不像,我看他身上穿的好像是长守派的道袍,一面还印有一些破损的云雷纹。况且,若是附近村民不会对这儿的地形此如此熟悉,他肯定是在这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月闲语气不自觉地放缓。“村子这么大,他要是存心想躲起来,我们也很难找到他的踪迹。”

沈笙叹了一口气。罢了,先去山上再说。

长守山的山体虽比不上空桑、苍梧高大雄伟。倒也层峦叠嶂,风景秀丽。当时江东流便是在此处与柳青芜成亲。他们结婚那日,山顶处也只有几间零落的茅草屋。

江东流和柳青芜脱离无相宗之时,和无相宗闹得很不愉快。以前相交的师兄弟们,除了他和顾明轩之外没有再来一个人。

那时候,虽说人是少了一些,倒也不觉得冷清。

而现在的长守山顶,则是有连成群的宫殿。只不过这些大殿早就破败不堪,有些地方早已变成一地的瓦砾。通往大殿的青石路面,也早就被及腰高的杂草覆盖。

沈笙找了半日,才在后山一大堆青冢中找到两个人合葬的墓穴。

江源致看到沈笙站在坟前,一动一不动。有些疑惑:“江东流,不……是老爹,他是怎么死的。”

月闲叹一口气:“还能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因为柳桥风。”

江源致:“……”。

月闲道:“柳桥风当初连夷三族的事儿天下谁人不知,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账多了不愁,虱子子多了不咬。江源致也没甚在意。

“那他和定天宗的小宗主是怎么回事?”

月闲见沈笙还沉寂在过去的思绪里,没留意这里。这才弯下腰,压低声音在江源致的耳边道:“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你娘。”

“柳青芜?”

月闲道:“你在民间流亡的时间很长,对玄门一些盛会还不大了解。这玄门之中,每三年便会举行一次年轻弟子间的比试。放那些弟子进入“化”中修炼。成绩不合格的弟子,就会直接踢出宗门。那一届不巧,偏偏是那位小公子和你娘分到了一处。他们要在成群的雪山里寻找到一株千年雪莲。当时你娘已经找到那个雪莲洞的入口了,但却对守在洞里的灵兽颇为棘手。恰在此时,郁楠来了。他先诱哄你娘去引那头灵兽出来,两人再合力杀敌。谁知那灵兽一出来,他便出尔反尔,自己先去取雪莲。等你爹和我们家小公子赶到的时候,你娘已经在冰湖里跟那只灵兽斗了三天三夜。从此,身上便落下了病根。你身体虚寒,身上多处经脉阻塞,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怪不得这具身体活像个无底洞,原来是打娘胎里就带出的毛病。

沈笙拍了拍江源致的小肩膀:“不过,你放心。我们家小公子肯定会想法子医好你的!”

江源致静默了好一会儿,舔了舔嘴唇才道:“确实,我的确很需要他的帮助。”

“阿致过来!”

听到沈笙在叫他,江源致很不情愿的过去了。身子还没有站稳,就被沈笙一巴掌拍跪在坟前。

“磕头。”

见江源致的挣扎,沈笙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江源致看到他手里的折扇,觉得自己的头又疼了。见他不再挣扎,沈笙才慢慢松开手。

“给你娘磕三个响头。”

江源致身子不动,瞧见沈笙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自己的掌心。咬牙磕了几个头。

沈笙很满意他的动作,将手中的扇子收了起来。

“说。”

“说什么?”

沈笙道:“自然是说一些你娘爱听的话。”

江源致跪在地上,想了半天才开口道:“娘,您在地下不必忧心孩儿。我知道您的心愿,一定是希望孩儿平安顺遂的长大成人,作为你的儿子怎么能不遂了您的心愿。但母亲仇深四海,作为您的儿子又怎么能不为您报仇?但我深知这样一来,与您希望我平安顺遂的心愿相违背,我又怎么能让母亲陷入这两难的境地。今日我便断绝我们母子之间的情份……”

沈笙觉得自己扇子收的有点早,一把捂住江源致的嘴。把他按倒在地上。

“师……师姐啊!”沈笙声音有些颤抖:“这……这小子现在有点缺心眼,现在还不到带他来见你们的时候,等我把他调|教成知书达礼的世家小公子的时候,再带出来见你们。”

接着又强按着江源致的脑袋,哐哐磕了几个头,就火急火燎地下了长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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