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应该算是她在科举考试中第一次写诗,之前按照主题准备好的各类素材此时派上了用场,但她不可能照搬照抄了,诗和杂文不同,它短小精悍,每个字都要扣题,生搬硬套可能会适得其反。许清元尽量抓住典型的意象,把握其精髓,化而用之,效果好很多。
两道四书五经题中,四书是截搭题,即为将四书中相隔甚远的两句话杂糅成一句,需要考生先明确到底是那两句,而后再根据两句经典完整的意思进行答题,不然极其容易跑题,甚至答出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来。
好在许清元慢慢读了三遍题目,回忆起题目的原文及出处,对原文的注释解读也都倒背如流,写的时候结合上典故和事例,将自己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反复斟酌,从立意、论述、卷面、表达各个方面做到尽善尽美,以求可以在榜上更多前进一名。
第一场考试于三天后结束,之后会张榜揭示两倍于秀才名额的考生名单,这些人中的一半会在覆试中被刷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第一场放榜,三人中最紧张的艾春菲几乎是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看。许清元先帮她从后面数了一下,发现她的考号挂在第三十七名上,先放下心,而后故作为难地大叹一声。
艾春菲吓得一哆嗦,连声问:“怎么了,没有我吗?许姐姐你别吓我唔唔唔……”
“哎,你自己看吧。”许清元继续保持不忍告诉的模样。
“地字十二号……不是,不是,啊!”艾春菲瞪大眼睛,捂嘴低叫,“好像有我……”
许清元笑得有些恶劣,被艾春菲用边笑边哭地锤了一通。
旁边晋晴波却碰了碰两人,示意她们去看榜前名次。
高墙黄纸上,榜后写的第一个考舍号,不是许清元的。
她本人还没怎么样呢,艾春菲就用小手握住她的手心,开始小心翼翼地安慰道:“不要紧的,许姐姐,这才第一场,还有一场呢。”
晋晴波也注视着她,想要说些什么。
“过了,挺好的,晴波姐姐也过了吧?”许清元面色平静,一点也看不出失望的样子。
“嗯,第十名,可能有危险。”晋晴波担心后面的考生相差不大,覆试会被刷下去。
三人较为平静地回到客栈,各自回屋,许清元这才皱着眉头死命回想自己的答案到底哪里有问题,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好胜心却不容许她轻易甘居人下,就算是输也要输得明白,下次改进,方能更进一步。
在屋里憋了好几天,许清元学到半夜说梦话都在作诗背书,其他两人也不遑多让,导致虽然她们住在一个客栈,但有时候一天都见不了一次面。
覆试很快来临,本场与第一场考察内容几乎相同,但最让许清元惊喜的是,之前复习时几人互相设计的模拟题跟“四书”题极其相似,她怕是自己一时激动看错,反复读了好几遍题目,细细分析体会,觉得十拿九稳了,援笔立就,按照之前模考后修改完善的答案写了上去。
这就是揣摩出题人心思的好处了,不枉她们扒着方学政的诗作、文章研习了两个多月,终于有所回报。
为这几场考试连轴转了快半年,许清元的脑子里像是绷着一根弦,越拉越长,越拉越紧,但除非院试结束,她一刻都不能松懈。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安慰自己,大家都是在这种高强度精神压力的状态下参加考试,年纪那么大的考生都可以,她当然也可以,并且需要做的更好。这不仅仅是顾虑到自己,更因为女性文人需要一个领头羊,需要一把锤破壁垒的坚斧利刃。
若前无古人,那她愿意成为来者。
眼看着差役把她的试卷拿走,吏官将试卷上的名字糊得严严实实,她长舒一口气,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客栈,没有心情跟任何人寒暄,回到房间,倒头睡到大天亮。
这一晚,许清元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她身着威严尊贵的衣冠佩戴,缓缓走入九重宫阙,在入殿之前,她似有所感地回望来路,只看到远处朝阳初升,映红了她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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