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朗似模似样的做了个罗圈儿揖,像是根本没瞧见他爹要吃人的眼神,笑嘻嘻道:

“说来我也替我爹深感惭愧,这些年我不懂事,他老人家唯一阻止我学坏的法子,竟只想将私库钥匙拿去替我保管免得我败光家产。可祖父生前便叮嘱过,私库只能是我一人的,便是亲生爹娘也不能沾染半分。”

若之前众人所言还算委婉,给彼此留了最后一点面子,可舒朗这番话一出,算是彻底将荣伯爷的面皮扯下来扔地上踩,就差直接告诉大家:

我爹贪图祖父留给我的私产!强抢不成,又故意放纵,将我往歪路上引!

不大喇喇讲出来也没差,在场没一个傻的,谁还不明白荣伯爷那点儿小心思?

可这话舒朗能说,荣伯爷不能认,他当即满脸委屈焦急的跟荣老夫人解释:

“母亲,您知道我的为人,我绝无此意!若我真动了如此不堪念头,叫我天打五雷轰!”

不得不说荣伯爷是个狠人,知道做再多辩解都无用,因那些事他的确做过。可他毒誓一出,众人难免有几分动容,这年头人对誓言抱有相当大的敬畏心,没人会轻易咒自己不得好死。

谁知荣老夫人只缓缓掀开眼皮瞧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

“有没有这个心思天知你知,旁人何干?与其叫你糟蹋自个儿,带累我儿与夫君战场搏命得来的伯府传承,倒不如用你心爱女人来起誓。”

“若你今日有一句假话,叫那个女人这辈子断子绝孙不得好死不入轮回!”

老夫人这话说的轻飘飘,大多数人以为她说的是后院张扬跋扈的张姨娘,老太太厌恶蹬鼻子上脸的妾侍之流众人皆知,他们对此并不意外。唯有荣夫人嘴角没忍住抽搐了几下。

荣伯爷对上老夫人仿似洞悉一切的双眼,弯下去的腰半晌直不起来,楞在那里说不出一个字。

舒朗站在老夫人旁边将一切收归眼底,突然便想明白了许多之前不曾留意之事。

荣伯爷不说话,老夫人也不开口,众人心里彻底明白了。除此之外还得赞一句他对张姨娘是真爱!

老夫人对此好似并不意外,连嘲讽都懒得给,直言:

“我不管你因何故要召集族人欲将舒朗这孩子逐出族,昏了头也罢,受人蒙蔽也好,这些个借口老身懒得听,只一点,你膝下任何一个孩子你都有权随意处置,除了舒朗,望你谨记在心!

正好族老和亲家都在,便借此机会将舒朗过继一事落实了吧!”

扭头吩咐身边的刘嬷嬷:“叫人开祠堂,老身亲自带舒朗去改族谱,敬告祖宗!”

当真是曾随夫君上过战场厮杀的女人,雷厉风行的性子不改当年。

一时众人都不知该惊叹荣伯爷脑壳儿进水要除儿子出族,还是震惊老夫人这突如其来的决定。信息量太大,他们得缓缓。

全场就舒朗和老夫人最自在,两人还在那儿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嘀咕咕。

舒朗半蹲在老夫人膝前,仰头好奇问她:

“若不是我无意间知晓此事,您是不是不打算让我做大伯的儿子啦?您是不是嫌我没出息,不配做大伯的儿子?”

老夫人斜睨他一眼,眼神里全是“总算有几分自知之明”的意味。

“你知道就好。”

舒朗被嫌弃至此,也能没心没肺的缠着人唠嗑儿,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有几分得意:

“那您今儿怎的又改了心意?是发现孙儿我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简直和大伯是天生的父子相吗?我就知道我如此优秀,怎会无人懂得欣赏呢!果然咱家里祖母您才是最有眼光的那个呀!”

顺手比了个大拇指,高高在老夫人面前晃悠。

老夫人不想搭理这没脸没皮的聒噪孩子,心里琢磨着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长了一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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