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的事儿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又有什么是……不知道的?”福临说着用下巴点了点慈宁宫。

金花凑到福临面前,垂着头,声音佯装害怕打着颤,小声说:“那,咱俩的事儿,太后娘娘知道多少?”

福临盯着她光洁的额头,尖翘的鼻子和红彤彤的小肿嘴都隐住了,她竟然这么简单就被他抬出庄太后吓懵了。他眼里含着笑意,用他那把好听的声音说:“这,表外甥女儿自己琢磨吧。”说完顿了顿,“别愣着了,走吧。”

金花跟在福临身后进慈宁宫,不过几步路,她心里翻开了锅。庄太后以往教训她那些话在心里来回过,每一句都细细思量,企图从中读出话里隐含的意味。她这壁花皇后能不争宠,安安稳稳咸鱼着,全靠庄太后给她撑腰,还有福临顺着她的心意跟她做戏或者干脆不理她。但凡有一边偏了,她先被身后那群花红柳绿的美人儿活剥了。她回头看了眼密密麻麻跟来请安的嫔妃,这两边都不能出纰漏,出了纰漏她妥妥变炮灰。

正想着,已经到了慈宁宫正殿,该行礼了,金花忙收了心思,低眉顺目专心致志当起小媳妇儿。

恰好今日先帝的懿靖大贵妃也在,所以庄太后只简单训导了几句“后宫要和睦,要早日为皇帝开枝散叶”的话,就把嫔妃叫散了,只留福临和金花。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庄太后叫金花:“皇后,来,来我身边坐着。”

金花乖巧走上前去,并不敢坐,只乖巧垂头立在庄太后身旁,庄太后拉起她的手,慈祥地说:“听说你昨夜赏了佟妃?”

金花柔弱地说:“臣妾想着佟妃有孕,佟夫人进宫陪伴,怕她份例不够用,所以遣人送了些金银。”声音细弱,中气不足,几不可闻。

庄太后笑眯眯说:“就皇后的一年的份例,够赏几回的?”

金花扭身儿看了一眼福临,又垂下头说:“不够几回的,臣妾用的父亲给的嫁妆,若是一年诞育三四位子嗣,还是很能用几年。”

福临发觉金花看她,以为她什么意思,结果她轻飘飘说“诞育三四位子嗣”,什么意思!谁想她没完没了,接着说:“除了金银,父亲还给臣妾预备了好些金银首饰头面、红宝石、猫儿眼……还有大毛皮子,就是再多些子嗣也够赏。只要万岁爷子嗣繁育,臣妾贴些银钱东西不算什么。”说着忍不住得意地用眼风捎了捎福临。

福临正盯着她,她眼睫一动,他先发现了,又见她脸颊鼓了鼓,金花脸上正漾着笑。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他为了端贵人的身孕正别扭,她又招他。

庄太后拍拍金花的手说:“好孩子,你大度,关护皇帝的子嗣就够了,哪能还让你贴金银?一会儿让苏麻喇姑给你封了拿回宫,算咱娘俩赏佟妃的。我听说你把狍子、熊、野鸡之类的,也都分了份儿赏去有孕的几位宫中了?那你够吃吗?”

金花更乐了,说:“臣妾人小,身板儿也小,能吃多少东西,每日的鸡鸭盘肉都吃不完。臣妾宫里的小宫女和小太监说,自从来了坤宁宫,臣妾总吃不动那些大菜,他们跟着吃残盘儿,先长胖了。狍子、熊、野鸡这些,有些自皇庄来,有些是北方的大将军贡来的,都是祖宗打下江山,后辈才能得的福佑。臣妾想着那几位肚儿里怀着龙子,可是她们位份有高有低,位高的还好,位低的就分不到这些,臣妾愿龙子从小得祖宗的庇佑,所以自己做主,把份例内这些野味儿都分给她们了。”

说完要跪,一边说:“臣妾擅做主张,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庄太后拉住金花说:“本就是你的东西,怎么分由着你,怎么还罪呀罪的。”又把她硬拉到身边榻上坐下,手搭在她肩膀上,说:“好孩子,还是你想的周到。”

金花桃花眼中横波流转,朝着福临一笑,那眼神里的得意微不可察。福临跟金花相识日子虽浅,可来来回回过了几次招,听多了她的歪词儿,这些了解尽有,她的一笑一颦里藏着的意思他皆知,她又在庄太后处演乖顺心软的小媳妇儿,在他面前装身板儿单薄。

懿靖大贵妃坐在旁边,对庄太后说:“妹妹,皇后这样儿的媳妇儿,不是万中无一,也是万里挑一了,看得姐姐眼馋。”先帝生前,庄太后居五妃之末,懿靖大贵妃位份高,所以懿靖大贵妃自称姐姐。

庄太后说:“姐姐别急,又到三年一次选秀女,予预备给皇子、亲王、郡王、贝子们拴婚,予留心给博穆博果尔选个好福晋就是。”

又说:“不知道博穆博果尔钟意什么样儿的?”

懿靖大贵妃端起茶碗饮了一口,不急不徐地说:“但凭妹妹做主,太后娘娘给他选的,他没有不满意的。模样儿嘛就像皇后这样,再似皇后这么伶牙俐齿、礼数周到,就行。”

金花一听,这是没要求嘛?这不就是要个她这样儿的媳妇儿,看来她深得婆婆们的欢心?不过总觉得懿靖大贵妃话里有话,可是哪不对付,她急切间想不出来。

庄太后笑笑:“好,予留意着。务必给博穆博果尔选个合心意的。”

又把话头牵回金花身上:“以后啊,皇后也别叫予太后娘娘,生分,就跟皇帝一样,叫皇额娘,更别臣妾臣妾的,关起门来都是一家子骨肉,皇后就同我的孩儿一样。”

金花忙起身行礼:“是。”甜甜弱弱的声音喊了一声:“皇额娘,孩儿记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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