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海边风鼓的很烈,从狭小的铁栅窗对着不到一米宽的支架小床吹进。

他手臂上有密密麻麻针孔印记,浑身肌肉发冷无力。

池历的记忆断了一层,却能清楚的明白自己被囚禁了。

墙壁边刮了三垒痕,他对照着看,应该是天数的个十百位。

池历对照过来,被囚禁的三百六十三天。

他把头发向后抓去,单手捡了个石子,在个位数多划了一痕。

房间不高,池历站起身几乎快碰顶,手指从铁栅窗的合缝摸过,带着锈,边封有个缺口,应该是他私下长期磨的。

囚禁他的人,在他失忆后,只来过一回,双目赤红问他:“你爸妈留下的东西在哪。”

他没吭声,被打了针肌肉无力,他被扯的向前,只是浅浅笑了下,哑着声说了一个字,“滚。”

那之后,这个地下车库彻底安静,再也没人来。

池历饿了就灌自来水,针的效用过去,又被解饿的虚弱接替,四天后他磨开了窗户,翻了出去,报了警。

跟警察重新走进屋子里,只能看见遍地的血,囚禁他的人死了。

池历回到岸上,见到了小叔,减短了头发,渐渐康复,但那段记忆他永远不会忘记。

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是盗墓组织FROM的二把手——X,他的父母早就意外去世了。

酒罐的拉环还落在食指尖,池历靠着树没打算进屋休息,自然的风刮过他的皮肤,让他有一种在风里贯通变自由的感觉。

他酒量一般,高原里喝酒,反应来的重些。

拉环放在口袋的隔层。

捏扁的啤酒罐放在包旁边,离山的时候再扔掉。

池历手顶着太阳穴,感觉头莫名有种快裂开的疼。

假设记忆是幽蓝深海上的一座桥,断开的那部分让桥变成两半,它则化作断梁沉入幽深的海里。站在空落的部分往下看,就是幽黑无边际的深海,缺失的那部分记忆让你从前或者是从后都无从归属起始,也无从仰观未来。

记忆的桥断开,每天醒来都是一种孤注的恐慌,害怕那段记忆缺口随时裂得更开。

因而失忆的人,总沉在回忆中,试图从挖掘记忆的源头里,找寻片刻安静感。

池历的记忆在离开海岛后的三年里陆续醒来,像是倒带的磁带。

偶尔在夜里反复,但大多都是被囚禁在地下的一年。

昏暗潮湿重复的每日模式,是张昏沉的黑白磁带。

池历从中知道FROM组织想要他父母手中那份象雄古迹考察资料,来获得陨石的消息。

阿拿里无人区很多,高海拔加上磁场失真,很多地方根本无法快速考察到。

国家考古队为了资料隐秘,藏进了绝密硬盘封存在档案袋里,其它的挖掘的东西存放在了研究所里。

池历的父母作为当年象雄考古队的领队,掌握资料的备份,于是被FROM设置意外害死,夺走了备份硬盘。

但FROM认为其中少了东西,于是囚禁了池历,逼问东西的下落。

记忆轮过了囚禁地下的365天,彻底卡住了。

直到三个月前一天晚上,宿天水发烧了哼哼唧唧在被窝里要抱。

池历喂了水给他,记忆碎片短暂划过,色彩很亮。

记忆画面是——

一场白雪,窗外的不冬树依然绿枝繁茂。

宿天水站在窗外雪地里笑的很狡黠,敲了敲窗。

他打开窗,宿天水趴在窗边说:“明天很早的时候,你要给一个人开门哦。”

池历手握紧。这段记忆后连着的,就是他开了门,被FROM组织的人弄晕,开始了长达一年的囚禁。

他怎么顺着记忆碎片想,依然是一片空白。

最可怕的是记忆连在了一起,也只断在这里。

哪怕他潜意识再不愿意相信,依然有一种可能没办法被抹灭。

宿天水和FROM有关,和他被囚禁有关。

他不能接受。

*

宿天水醒来的时候,闹钟已经不知道重复响了几回了。

脸卡在枕头里,他不情愿地拨开枕头,看手机时间,已经11点了。

他坐起身。

群里依然静悄悄没有消息,应该都还在睡。

他放心下来,收拾好东西,就往下赶。

结果就看见,四个人排排坐在民宿的客厅沙发上。

金宝瞪眼:“你不会也想去给爷买吉他吧!”

怎么发现的?

“你怎么这么爱幻想。”宿天水嘴硬不承认,顺势坐在了沙发对边,手机放在桌上,倒了杯水捧着喝。

“哈。不承认是吧。你敢信,胖爷一睡就跟猪一样,今早9点就爬起来了。”

金宝指着仰躺在沙发上的胖爷,虽然是控诉,但表情憋着点小开心,看着贱里贱气。

“我一跟你猜怎么样,他对着民宿老板嗓门老大声了,问老板,哪里卖吉他。”

秦鹤桃冷咳两下。

“然后她们两个也下来,对着老板问了同样的话!我就坐沙发上,她们没看见我,还问了好几遍。”

金宝狗狗眼挑起,非常有把握,“你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宿天水不承认,“不可能。”

下一秒手机闹钟又响了,赫然几个大字——“买吉他”。

宿天水若无其事地按掉。

“你怎么就知道是买给你的。”秦鹤桃翻了个白眼,“这么自恋?”

李芙芙皱了下眉,抓住秦鹤桃的胳膊,“核桃。你昨天不是说给金宝买吗?”

“好啊你。竟然是想给自己偷偷买。还把我叫起床!”李芙芙气愤地扯秦鹤桃的蓝紫毛,“我根本没睡够!”

秦鹤桃彻底无语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金宝别过脸,强忍开心,转过头又一副拽里拽气的模样,“不用你们帮我买。听到没。”

“知道你们舍不得爷的音乐。”他摆了下手,“但是不用担心!那么个裂不影响我弹!”

“你们依然能天天听到爷美丽的演奏。”

“而且这琴对我蛮特殊的。”他恢复正经语气解释道,“而且如果我想换,会自己去买的。”

“自己买的才更有意义。”

说道最后,还小声地很不好意思地补了句,“谢谢你们。”

“推行李去吧。”秦鹤桃受不了腻歪。

把这两天的行李收拾好推回房车上,才回来准备叫醒胖爷。

胖爷一醒来就精神抖擞,完全忘记了睡前干了什么,刚上街就准备去找吉他铺。

金宝一边接电话,一边把他拉回车上。

到了车门边,金宝放下手机,“得去警察局一趟。骗子还钱啦。”

到了警察局领完丢失财务,金宝拿着小信封回到车里。

“只能找回8000吗?”李芙芙问。

“嗯。”

“其它的找不回来了。”

“那可是你辛苦工作的钱呢。”李芙芙一脸惋惜。

“有就好了。之前从来没想过能找回来呀。”金宝反过头来安慰,虽然有些失落,但很快释然了,“明叔说过。做一个善良的人。”

“那善良未必要成功。先付出善良就够了。”

秦鹤桃不以为然:“傻。人家可能还觉得你好骗呢。”

“我艹。你别说了。你再说我要哭了。”金宝捂住半边脸演起来,从信封里抽出两千,递给李芙芙,“旅行小团费。”

演了一下又觉得有违人设,又装起来了,“可能蛮傻的哈哈。”

“算了爷不在意。打不了多修几年车就好了。我还这么帅,这么年轻。”

“就是这么大气善良。”

李芙芙退了1000回来,“不可以有例外。遵守团费规则!”

金宝塞回信封,“那请你们吃早餐。”

宿天水从驾驶座问,“要回古城吃早餐吗?”

“不行!那些商家不相信我,我一分钱也不想花给他们。”

金宝轻轻拍桌子抗议。

胖爷逗他,“刚刚不是说要大气善良吗?”

金宝:“也可以小气善良。”

李芙芙摇了摇手指,“不行。从现在开始我们只能用5000元内的钱。”

“节省一点吧。”她转头从桌上扔了小饼干,“饿了,先吃这个。”

“一会找个景色不错的的地方。我们停下来做饭~”

宿天水给导航换了个地址:“那就纳帕海吧。”

距离不远,风景很好,大家都没有异议。

正午的晨光透亮,高原的蓝天是纯粹的颜色,云压的很浅,鸟从高空里飞过。

池历在这晨日里,立在冰川上,看了一眼交错的冰群。

宿天水的远方向着巍峨的雪山。

这是一个晴朗的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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