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远峰落下,拂过草地,水汽沾着草缠绕在宿天水的脚裸,泛着一阵冰凉。

日光渐落,云遮住太阳,变成很淡的阴天。

宿天水精致的脸在这种暗淡的天光里,呈现一种困解阴郁苍白的颜色。

秦鹤桃看他不对劲,感到疑惑,多问了句:“他是谁?”

照片的里侧脸轮廓利落,宿天水指尖划过照片,关掉了手机:“我男朋友。”

问到了就回答,没什么好遮掩的。

他语气很坦然,说完也没有了多余的解释。

秦鹤桃挑了挑眉,没有鄙夷或者其它神情,不是很在意,“哦。”

宿天水顺着老板的招呼,往木屋走。

风从脚底灌到心底,一种冰凉漫过全身,心里一阵莫名的恐慌。

他想不明白,池历在他生日前两天,为什么会写下这句话。

十八岁的池历,刚刚经历一场人生重要的考试,穿着明亮的校服走出校园,迈向人生的崭新阶段。

挂在嘴边依然是明亮的笑意,在镜头内也是坦然地头也没抬问,“岁岁小朋友干嘛呢。”

那时候宿天水恼羞成怒,“我过两天就十八了。有毒吧你。”

“吃饭。”他拍下池历打趣嘴贱的“罪行”,捏着池历的脖颈,语气冷漠,“你请客。”

而池历,就在他的眼下写下了这句话——我要去杀一个人。

宿天水捏着手机,指尖紧扣在手机壳背上。

他写的是一封信,是小说,是记事日记,还是其它什么?

他为什么要去杀一个人?这个冰川在哪?他为什么在自己过十八岁的前两天写这封信?

这是池历在他生日那天离开的原因吗?

离这张照片过了快六年,会跟池历三个月前的离家出走有关吗?

宿天水想不明白,头又开始疼,他蹲在地上大口喘气,拿出手机搜索冰川。

搜了一圈,没有一座冰川叫这个名字。

神永冰川并不存在。

胖爷赶着牛离开房车,经过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高反了吗。”

宿天水摇了摇头,嘴唇惨白,“没事。”

胖爷把宿天水拉近木屋,给他盖了个厚毯子,才跟老板寒暄起来。

几人围坐在木屋内的火灶台旁,灶台上热着奶茶,柴火烧着火光明亮,身上的寒气很快散开。

老板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奶茶。

宿天水道了谢,抱着奶茶失神,奶茶很烫,喝进嘴巴里奶香混合着茶香,不甜,带着咸味。

他喝了两口,抱在手心,没继续喝。

老板娘穿着藏风的裙子,面容亲切,对他们笑了笑,“玩的开心吗?”

她的普通话并不标准,语调上扬,带着藏族口音。

宿天水回过神点了点头。

李芙芙:“开心!”

胖爷:“这风景真美。”

“是吧。大片的草原跟城市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老板烧着炉子,锅炉吱呀呀的响,“你们古城逛完了没?”

胖爷:“附近走了走,没逛完。”

“你们可以去转经筒那转转。”老板很热情, “转单数圈。每转一圈相当于念经124万遍。”

“来这里的人都会去那里转转。”

“很漂亮。古城以前是个很特别的地方。”

金宝把吉他装好:“现在不特别了吗?”

老板语气有些遗憾,但还是笑了笑,“也特别。但是对我们来说,最特别的还是以前的样子。”

“我们在这开民宿8年了。”他指尖曲了曲比了个数字,“我从别的省来的。在这里遇见了我的老婆。”

“小时候看剧总向往香格里拉,来到这。只感觉真的太美了,一下子击中了我,所以我在这里开了家民宿。”

“本来想着住两年罢了,再回去老家一线城市里打拼。全当养心。”

“但六年前,这里烧了一场大火。古城一点燃就烧了大半。”

“我没舍得再走。”他叹了一口气。

李芙芙听着很遗憾,“没救好火吗?”

“都是木质结构啊。一点就着。我抱着孩子就跑了出来。”老板摇了摇头,“火好烫。感觉前胸后背都是火浪。再回来,民宿变成了灰烬。”

“很多开店的,开民宿的,都走了。很多人不愿意参与古城重建,要么觉得失去的再也回不来,月亮城已经彻底消失了。要么觉得麻烦,没人呆在一片黑灰里等。”

老板折开木柴,“我原本以为我可以走的很坦然。买了回老家的票。火车一到我就后悔了。”

“拉着老婆的手又回来了。哈哈。”他笑了笑,“娘的,住了两年的地方,老子说丢就丢吗?没了再建一个就好了。”

胖爷笑着应和:“是这个道理。”

“对喽。”老板给他们添了奶茶,“建回来的古城,再过两千年,依然会变得有意义的。只是要等嘛。”

“你们晚上回去可以多转转。去推推转经筒。保佑年年顺利。”

*

快到傍晚,老板要回民宿准备事情。

他们也开着房车往古城走,回去的路上,李芙芙提议找个超市买点东西,补给点物资。

在路上,他们重新商量了下路线。

“我们明天中午走吧。”

“国家公园没开放。”胖爷盯着手机攻略,准备路线:“沿着G27公路走?然后去纳帕海,再去梅里雪山,然后入藏。”

胖爷偏头看向身侧的宿天水,等他意见。

宿天水低头看着手机,指尖落在屏幕上滑动,像是心里有事情。

“好!可以哦。”李芙芙点头,顺着胖爷视线看,座位对面的宿天水脸色很差,“宿天水,你咋啦。”

她总感觉宿天水情况不太对,好像不太舒服,脸很白,微卷的碎发被风刮乱,落在鼻尖上都没管。

她第一次见宿天水有些随便的样子。

平常宿天水东西都放的整整齐齐,像是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

碎发也是,一落下来就被他很快地别回去。

秦鹤桃没多嘴说宿天水的事情,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宿天水心情忽然变差。

宿天水抬头,淡淡地笑了下,低声说,“没事。”

“你怎么忽然想到去西藏呀。”胖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打趣,“你之前不是喜欢宅在家吗?”

“大半月前,我还想鼓动他跟我一起去西藏来着。”他给大家比划,作怪地演起来。

“他一连串不去不去!现在真香了吧!小年轻都出来走走是对的哦。”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胖爷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走,模仿“行万里路”,走到宿天水面前,立起来弯了弯,像是兔子耳朵一样。

宿天水笑了笑,看向窗外。

车内的讨论因为在意他而停止,他不想破坏旅游氛围,也不想破坏别人的心情,也不想让别人心里有隔阂。

而且这事情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宿天水回过头,盯着指尖,“我是为了找人。”

“找我的男朋友。”有些话一旦决定说了,也没有不好意思一说,况且不过是找个男朋友。

他闷闷地补充:“他三个月前不告而别了。”

宿天水抬起眼,还是忍不住观察他们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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