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出租车从环城高速转向内道,远边的红绿灯被雨模糊混成一团,远远望去路灯淡奶一般的白色。

普通的街景,只是路边的花开的还算好看,被风雨一吹自觉地摇头晃脑。

“做似水流年的过客,而不做追逐者。

做风里最惬意的方向,而不回头看。”

雨刮器刮过玻璃发出咯吱的声音,混合着车载音响里民谣,听起来还可以接受。

宿天水还是轻轻皱了下眉,按下窗。

车载香水劣质的气味,是种橘子调,混合开了空调浮起的车皮椅味,让人几近昏厥。

“来旅游?”司机听见动静看了一眼,乐呵呵的自来熟,“我们这城市旅游的多。这个时间一般人少些,但今年生意不错,人一批批的来。”

新鲜的空气有点冷,飘着雨进了窗,宿天水盖上兜帽,才礼貌地敷衍了句,“嗯。旅游。”

“外地人来我们理江旅游,就得找我们这种绿色皮的。”

司机听见搭话来了劲,“我们这种车都是正规公司统一经营的。不坑钱。明码标价。”

“这里就是搭车麻烦。如果要游玩很多景点的话。还是包车或者租辆车自驾方便。”

宿天水应了声,雨从窗的小缝里飘进来,落在手机的屏幕上。拇指一划擦干净,发现离地图上的红点又远了些。

这个地图是池历手表定位器,在导航软件上形成的。

地图模模糊糊,只有大概地数字显示目标距离,根本让人找不准池历定位在哪。

所以上车他换了好几个不同方向的地址,试着离红点近一些,但都没用。

宿天水生气地遮住屏幕不去看,闷声闷气,“司机掉个头吧。换个地址。”

他烦了,还是直接回民宿吧。

“哎,好。”打表器数字继续跳,司机半点不耐烦都没有,笑了两声,“又记错地址啦?小伙子记性不好呀。去哪?”

宿天水中规中矩地打开微信念,“理江古城四方街白马甜梦.....绵绵全景客栈。”

司机打低民谣声,大声重复遍,“绵绵全景客栈!好名字。”

什么鬼名字,宿天水羞耻地拉低帽子,卫衣拉链拉到顶,脸被遮住半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应声:“嗯。”

“哈哈,不过,我只能送你到古城门口哦。剩下的路你得自己按导航走咯。”

宿天水:“......”

那重复念一遍名字有什么用。

雨飘的有点大,雨刮器转的快了点有些嘈杂,宿天水从包里拿了蓝牙耳机连上。

刚连上,微信电话连了进来。

宿天水看了眼电话名字——梅方。

一个高高胖胖的男编辑,刚巧是管他的,还正好关系不错,算得上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宿天水装作手滑地划掉。

电话又连了进来,宿天水不情不愿接过,声音无力拉的绵长,“喂——”

“宿天水,你脑子有包吧。打你电话不接。”

宿天水及时狡辩,“雨太大了。淋着水手滑了。”

他摘下半边耳机往窗边靠,“你听。”

司机识相地把民谣关掉。

梅方话题一下子被岔开,先前暴躁大嗓门勉强一收,

“我打你多少个电话了。起码两百个。”

宿天水:“微信没开通知。”

“手机电话也打了。”

这个更容易解释了,宿天水看了眼玻璃勉强被雨冲刷地还算干净。

他隔着帽兜靠了上去,才慢悠悠地回道:“拉黑了。”

梅方:“拉黑!你还有胆子拉黑!!!”

声音被他声音震地耳朵发疼,音乐一关,防嘈杂的耳机半点用没有,雨刮器还在固执难听地刮玻璃。

宿天水调了首音乐出来,才勉强止住内外两个弹棉花一样的声音。

他吐了口气,“芳芳!”

“芳你爹芳。老子男的。方是方正、不偏不歪的意思。别搞那么小公主的名字。”梅方被气的牙都咬紧了。

宿天水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嗯嗯嗯。”

耳机里能听到牙齿铿锵有力的碰撞,“你有没有听老子讲话。老子让你写新书,你倒好,写了大半年我毛都没看见。”

一连串“老子”,宿天水皱了下眉,精准提取信息,下意识回:“我明白。”

觉得不对,又下意识反驳,“你看见了。”

如果没看到他微博上胡乱写的狗血小说,怎么会打电话过来骂他。

宿天水把手机扣倒在身边,眼不见心静。

“你明白个毛。”梅方越想越气,“对,我是看见了。敢情我等了你大半年,催你大半年的稿子。跟网友同时在微博看到稿子!”

“啊对对对,编辑不配审核你的稿,打电话不接,哟联系不上。同时跟网友一起看见就算了。”

“那请宿小同志说说,你写了大半年写了什么鬼东西。写这种东西怎么还敢直接发网上。两个男的乱搞就算了。你写出点点品质出来。整这么狗血烂俗。”

“你到底写的什么?”

梅方骂的气喘,“本来这两年其它出版社就带节奏骂你,说你不算个正经作家。没半点文人风骨,作品没文学,没真实感,全靠天马行空地想象设定和漂亮的脸来凑。文字没半点魅力……”

能骂的太多了,一时半会骂不完,梅方停下来喝了口水。

宿天水抠了抠手机背后的壳,“啊?原来我在出版社定位是正经作家?”

“宿天水!”梅方一下子飙了个高音。

宿天水摘了耳机,揉了揉耳朵,对着耳机开始讲写了什么,“我写的故事很简单的。”

隔着薄卫衣讲话,语气落在耳机那头格外软绵,梅方压下怒气,“你说。”

“很明显就是——”宿天水卖了个关子,然后一口溜熟练地念完,

“渣攻乱跑后,悔不当初跪回受的身边祈求原谅,经历跪键盘,抱榴莲,用肩膀走路等一系列‘酷刑’后,最终死了被埋进了土坡里,被受拿铲子拍土土。”

“哦,对了,你知道攻和受是什么吗?”宿天水重新带回耳机,像是探究老古董的语气轻声问。

“知道!”磨牙的声音,难听。

“拍土土呢?”

“拍你爹屁的土。”梅方忍不住,“你他丫别来气我。”

“你不知道自己看评论,现在网上骂成什么样了。你倒好还在睡懒觉是吧。半天打你电话不通。一会我就直接微博直接发文说,宿天水不属于梅花出版社作家!”

宿天水皱了皱眉,“我没睡懒觉。”

“你不敢!”又补了句。

“你他爷爷的。”电话那头气到要吃人。

“芳芳,别这么粗俗。”

梅方气笑了,“跟你谈文学你跟我放屁。跟你放屁你说我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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