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两天前闻珩会留下这样的一条评论?

尤语宁也不清楚。

她只庆幸,他应该不知道这个“游鱼睡着了”就是自己。

否则的话,以他对自己的误会程度,“喜欢他”这件事,大概又多了一件“铁证”。

放下手机,尤语宁陷入失眠。

她想起关于情书的事。

这种东西,好像随着时代的发展而逐渐被淘汰,被更现代化的东西代替。

从前那种书信传达爱意的车马慢,也变成了无法复现的回忆。

再回头看闻珩的那条评论——

【读个情书?】

这里的情书是指的什么情书?

或者,她应该好奇,他为什么会突然留下这样的一条评论。

而且,又跟她这期的视频这样的巧合。

难道他最近也看了这部电影,有感而发?

还是,他单纯想捉弄她。

亦或者,是他随手留下的评论。

尤语宁想不明白,却也睡不着,重新捞过手机解了锁。

点进自己的私人微博号,两天前发的那条分享这封《绿皮书》里情书的微博毫不意外地有了一条评论。

不是有雨淋:太棒了。

配图是几张电影《绿皮书》的截图,以及那封情书。

这个私人微博号是初三那年她注册后用来当做树洞和分享日常的,鲜少有人知道。

而此刻,微博下面的唯一评论来自于她这个微博号这些年来唯一的互动嘉宾——

撑伞:【确实。】

看着这个留言的名字,尤语宁的回忆被拉回很久远的从前。

撑伞这个人,并不是她现实里认识的朋友。

第一次在她的微博里出现,是在高二上学期那年的寒假。

那一年的寒假,她父亲尤启年跟她母亲任莲正式离婚,俩人为了她弟弟尤语嘉的抚养权争到反目成仇。

她就站在他们面前的客厅中央,看着儿时恩爱的父母争到面红耳赤,甚至到了要拳脚相加的地步。

像是什么比赛,俩人争论的音量逐渐拔高,一声盖过一声。

而那些出自他们口中的字眼,却只有“嘉嘉”频繁出现。

关于她,关于“宁宁”,他们只字不提。

好像她是透明的,是不存在的,是可有可无的。

那是一个很黑暗的夜晚。

父母的激烈争吵,弟弟的鬼哭狼嚎,窗外突降的骤雨,像渡劫一样恐怖的闪电,轰鸣的雷声。

伴随着,突然的断电。

客厅陷入一片黑暗。

窗外雷鸣电闪,照亮客厅一隅,也照亮,沙发角落小男孩泪痕遍布的稚嫩小脸。

在断电的一瞬间,争吵的父母一瞬间涌上去将他围住安慰。

“爸爸在呢,不哭不哭,我们嘉嘉最勇敢了。”

“嘉嘉是小男子汉,不怕不怕,妈妈抱抱。”

前一秒差点大动干戈的人,默契地化干戈为玉帛。

一家三口,和谐美满。

而立在客厅中央的少女,浑身发抖,面色苍白,抱着胳膊慢慢蹲下,缩成小小一团。

尤语宁仰着头闭眼靠上床头。

她最怕打雷和停电,以及,潮湿的下雨天。

那一天,这些让她害怕讨厌的事,同时发生。

那时候真的好想,好想也有人能注意到她。

但是没有。

她就像一个孤魂野鬼,默默旁观别人的幸福。

心悸和恐惧在那一刻将她侵袭包围,让她无处可逃。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她还依旧、依旧会在每个潮湿的雷雨天,回想起当初的那一瞬间。

那一晚的电在半小时后才来。

客厅重新亮起的时候,尤启年和任莲已经约定好,尤语嘉的抚养权归任莲,他负责出抚养费。

条件是,任莲不能阻止他去看尤语嘉。

为了不让尤语嘉再哭,任莲也做出了让步,答应了这一条件。

窗外的雨还在下,轰鸣雷声不绝于耳,尤启年冒着大雨净身出户,连夜离开,任莲抱着尤语嘉回房睡觉。

从头到尾,她都像是隐形的,没有被提及一句。

当时,她甚至也不太明白,他们没有讨论她的归属权,所以,她到底应该跟尤启年走,还是留下跟着任莲。

直到浑身冻僵,她从客厅地上爬起来,想通了——

既然在他们眼中,自己是隐形的,那留下,或者离开,都无所谓。

而害怕打雷和雨天的她,除了选择留下,别无他法。

好歹,有个睡觉的地方,不是么?

后来呢?

害怕到瑟瑟发抖的尤语宁躲在被窝里发了一条微博——

不是有雨淋:【电来了,雷雨会什么时候停呢?】

半小时后,害怕到睡不着的她重新点开微博试图刷下热搜转移注意力,看见了这个微博号的第一条评论。

撑伞:【天亮以后,明日晴。】

其实按照以往,那天她应该对这条评论置之不理,或者问他是谁,为什么会评论自己的微博。

但那天她太难过,只想找到个情绪的出口。

所以,她什么也没问,也没置之不理。

就像是把对方当成一个树洞,她将自己的脆弱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一个陌生人——

不是有雨淋:【我害怕打雷,你怕吗?】

撑伞:【不怕。】

不是有雨淋:【我讨厌下雨天,你讨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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