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留在兴安宫中的宫人,大多是此前姜安宴叮嘱过留心俞逸明日常的,除却隔几日禀报一次动向外,基本都是听俞逸明的话办事。
不用炭火,多半也是俞逸明吩咐的。
姜安宴最终扣了他们一个月俸禄,算作惩戒他们照顾不周。
宫人们战战兢兢地应下,退回自己原本的位置安安静静站着。
禄禧扶着俞逸明到床榻边坐下,走回姜安宴身侧询问:“陛下,可需要老奴命人去传唤太医?”
姜安宴捏了捏眉心,说:“备轿去明德殿,直接让太医到明德殿侯着。”
“是。”
禄禧应声退下,没多会儿就吩咐好所有的事情。
姜安宴先一步上轿,随后就由禄禧扶俞逸明一道上来。
小鱼站在轿子外,满脸的忧心忡忡。
姜安宴朝他看去一眼,淡淡道:“小鱼是吧?你也跟过来。”
“是!”小鱼忙不迭地应声,跟到禄禧身后。
见状,姜安宴不再多言,放下轿子内的窗帘,挡住呼呼灌进来的冷风。
俞逸明缩在轿子一角,身上盖着取下来的斗篷,一副昏昏沉沉要睡而不愿睡的模样。
姜安宴没管他,兀自闭目养神,片刻后果然听到身旁人气息逐渐平缓,只是呼吸声明显比往日要重。
他重新睁眼,看向俞逸明的方向。
只见俞逸明微微皱着眉,两颊泛着异样潮红,更衬得他眉心那点朱砂鲜红欲滴。
轿内暖气旺盛,他把盖在身前的斗篷滑落一角,正好露出一截脖颈,淡青色血管若隐若现。
他的脖子白皙而纤细,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姜安宴面前,好似只要稍微尖锐些的东西就能轻而易举刺穿,让汩汩鲜血喷涌而出。
姜安宴眸色微沉,心底某些不知名的情绪再度翻涌。
他抬手,抚上了俞逸明最脆弱的后颈。
触指仍是一片滚烫,隐约间似乎还能感受到轻微鲜活的跳动。
俞逸明似是被他微凉的指尖惊动,缓缓睁开眼,茫然地看向姜安宴。他的黑眸清澈干净,因为生病泛起一层水雾,湿漉漉的,有困惑,有懵懂。
就是没有下意识的戒备或不安。
姜安宴不动声色地收回探究视线,平淡开口:“看来爱妃真是烧得不轻。”
俞逸明多出些歉意:“对不起,到头来反倒麻烦陛下了……其实臣也不是很要紧,在兴安宫中睡一觉就好。”
姜安宴轻哼一声:“然后第二日妃子于宫中病重而逝,好更加坐实孤的暴君之名?”
闻言,俞逸明还认真思考了这个可能性,眸底歉意更甚:“抱歉,是臣顾虑不周了。”
他嗓音放得轻,没来得及扎起的长发散落于两侧,看着又乖又软,和之前审讯刺客时简直判若两人。
姜安宴在他后颈处轻轻摩挲了下,之后便收回手,同他拉开距离,继续闭目养神。
俞逸明全程表现得乖巧,直至确认姜安宴不再理会他时才抬眸,静静看着姜安宴的侧颜。
他眸底的懵懂无辜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深邃的乌黑。
后颈处还残余着姜安宴指尖的温度,几乎与身体的滚烫混沌一同,要将他所剩无几的意识彻底吞噬。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一遍遍在心底告诫自己。
在他的陛下彻底放下戒备心之前,都不是最好的时机。
……
兴安宫到明德殿的路途不算太远,但不知是不是病情太重又拖得太久,等轿子停下时,俞逸明已经完全昏睡过去。
“陛……”禄禧掀开轿帘,正要开口时被姜安宴一个眼神示意打断。
禄禧看到昏睡过去的俞逸明,当下会意,无声地别起轿帘。
姜安宴看俞逸明一副十分难受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干脆亲自把他抱下轿子,往明德殿去。
俞逸明身量同姜安宴差不多,平日看着病怏怏,重量倒不轻。所幸姜安宴平日习武,臂力挺好,平稳地将他带回殿内,安置于床榻上。
明德殿布有地龙,屋内比轿子还暖和些,俞逸明的眉心都不由得舒展了些。
然而不知是不是生病时本能的不安,俞逸明被放到床上后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起来,手里还攥着姜安宴的一角衣料。
姜安宴没管,随意给他盖上被子后就抽出自己的袖角要走,却在转身时听到背后一个轻得几乎转瞬间就消失的音节。
“陛……”
俞逸明皱着眉含糊吐出一个字节,原本拽着姜安宴袖角的手也像是在挽留什么。
但仅仅是这一瞬之后,他似乎又无意识地回想起自己的身份,将后半截称呼收住,指尖跟着微蜷,很懂事地止住了动作。
自己都病得这般难受,却要顾着礼节而压抑自己。
看着还怪招人怜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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