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预兆地,顾如南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降低了好几度,本就因为太阳西沉而寒凉的夜风此刻变得更加刺骨,地上的凉意也迅速攀上了他的身体,让他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更奇怪的是,他身后好像有两股气流在打架,一弱一强,回旋风似的一下一下刮擦着他脖颈处的皮肤。

他这是撞上什么东西斗法了吗?

顾如南心里极度地后悔,要不是系统保证休息时间内不会有危险情节发生,胆小如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到这种闹鬼的地方调查线索?

他还不是怕害邢巍失踪的那玩意儿后面害死自己,这才来管这个闲事,不然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来啊。他更愿意躲在房间的被子里,踏踏实实窝一晚上好不好!

唉,人的胆量都是被逼出来的。

顾如南捂住自己的脸,紧闭着眼睛,战略性地调转方向,又怕碰着邢巍的尸体,只能往没有“黑菜”的区域手脚并用地爬。

“谁在那边?”顾如南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了一句,万一刚刚只是有两个人在打斗呢?

他的问句,在空中消弭,无人回答。

他瑟缩着睁了只眼看过去,漆黑的夜空下,除了风吹草低,什么也没有。

不是人,那真的只有可能是鬼魂了。这地上这么多头发菜,底下八成都是和邢巍一样惨死的人,有几只孤魂野鬼守在此处不足为奇。

怕就怕不是几只,而是一只不少全在留在这里。

顾如南抽了口凉气,郁闷极了。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就犯了人家的忌讳,让人显形了呢。

想着想着,一阵强烈的、被人从身后注视的感觉骤然蹿上了他的后背。

顾如南僵硬地转身,惊讶地发现那股较为轻微的气流不见了,只剩一团阴冷的蓝紫色雾气停留在那里。

虽然并不是人的形态,甚至连五官都没有,却给人一种很冷酷、很强大的印象。

顾如南发着愣,那雾气离他更近了些,在他的面颊堪堪拂过。触感冰凉无比,像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湿漉漉的,弄得顾如南半边身子都麻了。

所有的可能性在他脑子里掠过,顾如南瞬间反应了过来——

“啊!我知道了!你是邢巍!”

不知道是不是被说中了身份,那股强大的雾气肉眼可见地静默了几秒,没采取下一步动作。

损坏了人家的遗体,当然是很不尊敬的行为,难怪人家要出来吓唬他。顾如南连连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搞破坏,我只是想弄清楚你遇害的原因和经过。”

雾气依旧凝滞着。

“刚刚那团更轻微的气流,是这里的其他鬼魂吗?他想害我,是你赶跑了他?”顾如南心想既然人家帮了自己,就得表达感激,眼睛发亮,“你真厉害,谢谢你!”

雾气在原地荡了荡,像是很得意,又像在说“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顾如南笑了:“我在找通关的线索。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我有机会一定帮你报仇。”

那团雾气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忽然飘到空中,“唰”地一下延展开来,像一块薄如蝉翼的蓝紫色轻纱,又像一段瀑流形成的电影幕布,一些画面在上面快速过着,放电影似的。

影像里是顾如南他们进入副本后的全部场景,都是邢巍的特写。

邢巍吃了泡萝卜后,回房间躺到床上,睡到半夜,突然浑身发痒。那种痒是打心底里、从皮肤深处钻出来的痒意,像有无数条虫子在他的血管里游动,任他把皮肤抓出血都不能缓解分毫。

他像得了急性哮喘,呼吸不上来,把衣领子一扯,低头一看,发现自己通体发红。他浑身的血管都凸了出来,在逐渐透明的肌肤下变得格外明显,趋近于绿色,成了类似植物的根茎般的存在。

他开始胡言乱语,且不受控制地往田地走去,心里却存留一丝人类的意志。他绝望地拍打着沿途经过的门求救,却没有一扇门为他打开。

走到田地后,伴着冰冷的雨水,他突然有种落叶归根的自在感,呼吸都畅快起来。他开始一寸寸把自己往泥土里扎,仿佛他真的是一株萝卜苗。

他的血管爆开了,无数的树须深深地在泥土里扎根,将他更为牢固地嵌进地里。他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被埋了下去,泥土没过他的脚踝、膝盖,再到腰肢、脖子,最后整张脸都看不见了,只剩下那头蓬蓬的马尾辫。

顾如南瞪大眼睛看着,心像被人攥着,提到了嗓子眼。

这这这也,太惊悚了吧!

还好他当时睡了,没在窗边接着看下去。他当时还以为邢巍是太热了,想出去淋淋雨、解解热呢。

出于礼貌,顾如南没有惊呼出声。邢巍本人,啊不,本鬼还在这儿呢,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了。

想了半分钟,顾如南才开口:“所以,你是因为吃了泡萝卜,认为自己是棵萝卜,所以才把自己种下去了。原理就跟向玲和夏徽他们吃了猪肉,认为自己是头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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