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她干嘛?告白吗?说我快死了我其实很喜欢你?”他笑:“我也没这个么个人可去见啊,就算有,也不可能让她知道我喜欢她。”

“如果你是我,你会让对方知道吗?”他把问题抛了回来。

程知很认真地回答:“我觉得……得分情况吧。”

“如果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那我真的会告白,在最后的日子里让他以我男朋友的身份陪伴我,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我来说,都会拥有最美好的、无可替代的一段时光。”

“但是如果他不喜欢我,”说到这里,程知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她自己的处境,难得沉默了几秒,然后才继续道:“我到死都不会让他知道我喜欢他。”

对方不喜欢自己的话,如果去告白,会让对方很有心里负担,就算答应了,也只能是出于同情。

与其那样,不去把这份喜欢带进坟墓。

林冬序听完她的话,却突然跳了话题。

“你是不是喜欢陈周良?”他用一种笃定的语气疑问,还带着几分八卦和好奇。

程知登时哭笑不得,“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嘛。”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

林冬序望着她,眉眼间染上了零星笑意。

已经是看日落最好的时分。

远处的天际晕开一片夹杂着灰蓝的橙红,金色的阳光镀在上面,恍若一副巨大而精美的油画。

程知欣赏着如此动人心魄的日落,倏而觉得缺点音乐。

她问他:“介意我放首歌吗?”

林冬序说:“不介意,你随便放。”

程知立刻回身去点车载音乐。

随即,她经常听的那首粤语歌缓缓响起。

甜美的女声唱着:“诗一般的落霞,酒一般的夕阳。”

倒是格外贴切现在这番景象。

听着听着,程知就跟着哼起来。

她不会说粤语,就只哼调子,只有那句“没法隐藏这份爱,是我深情深似海”她可以唱出词。

林冬序勉强听懂了这句歌词。

他安安静静地听她哼歌,跟她一起看这场独一无二的日落。

等到这首歌唱完,开始循环第二遍,他才开口。

林冬序以她刚才询问他的句式和语气问她:“介意给我讲讲你喜欢陈周良这件事吗?”

程知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八卦,扭脸看向他,满脸意外之色。

林冬序淡笑说:“你可以说介意。”

程知却摇摇头:“我不介意。”

“虽然我谁都没告诉过,就连橙子都不知道我喜欢他。”

林冬序挑眉,“暗恋啊。”

程知轻扯嘴角,“整整十年,从十七岁开始。”

“其实我跟他是青梅竹马,两家就住对门,父母间的交情很深,我俩卧室阳台都挨着,”她低下头摆鼓着单反,“从小打闹到大,他不把我当女孩子,我也不把他当男的,这么说好像不太对,就是……我们只把对方当哥们那种,你懂吧?”

林冬序点头,“嗯,然后呢?”

“然后高二那年,我突然发现我喜欢上了他。”

“怎么发现的?”

“有个女生跟他告白,他答应了,我发现我居然吃醋了,在心里疯狂地介意,就不想让他跟那个女生好,当然只是自己闷闷地生气,没有跟任何人讲。”程知说:“不过他们也没在一起多久,后来陈周良又谈,又分,这十年来他谈过五六个女朋友,只是每次谈的时间都不长,几个月不等,都没超过半年的。”

林冬序直白地问:“你喜欢他什么?”

程知蹙眉,随即长长吁了口气,笑着自嘲:“可能……喜欢他总气我欺负我,有事没事就嘴巴很欠地怼我,动不动就放我鸽子,发微信聊着聊着突然没人影?”

她说完,又闷闷地嘟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明明他的缺点我能说出一大堆。”

“没有理由的喜欢总是热烈持久。”程知有感而发。

林冬序淡然道:“再热烈的喜欢,得不到回应,时间一长也会渐渐冷却。”

“或许吧,”程知扬起笑,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说:“或许等我觉得累了,爱不动了,就慢慢不喜欢他了。”

“你没想过,跟他挑明吗?”林冬序问。

“当然想过,可是——”程知还没往下说,林冬序就替她说了出来:“可是你们两家是邻居,你和他是青梅竹马,你怕万一告白失败,你和他无法维持现在这样的青梅竹马关系,甚至连朋友都做不成,还会让两家父母跟着变得尴尬。”

程知乐了,“你懂我。”

林冬序看着她,没说话。

程知把单反放下,拿过手机打开相机。

她伸出左手,对着夕阳在的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将远处的夕阳放在食指和大拇指圈成的圆形中。

然后右手单手持手机,拍下一张照片。

一阵晚风吹来,程知的发丝跟着风飘扬飞舞。

她抬手拢了拢头发,转头看向林冬序。

他还在专注地欣赏着日落。

像是怕他冷,程知伸出手帮他戴上了他卫衣上的帽子。

林冬序望过来,程知笑着收回手,“山上风大,别着凉。”

他却说:“我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程知弯唇道谢:“谢啦!”

忽而,林冬序眉峰拢紧。

他收回搭在车窗上的手,向后靠住椅背,表情痛苦地抬手抓紧卫衣,柔软的料子被他的手拧出一道道褶皱。

程知立刻起身打开后座的车门,她皱紧眉语气担忧地喊他:“林冬序?林冬序!”

“有药吗?带药了吗?”她强迫自己冷静,现在就害怕他连药都没带。

是自己疏忽,程知在心里自责,她在来之前该提醒他带上药的。

因为忍痛,林冬序呼吸略重。

他痛得手指止不住地微抖,勉强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瓶子。

在他打开药瓶往外倒药的时候,程知连忙拿过给他准备的保温杯,帮他拧开瓶盖。

林冬序就着水把药吞下去后,程知才注意到这个药瓶居然是维生素瓶。

程知:“???”

她着急地问:“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是维生素?”

正在缓解疼痛的林冬序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过了会儿,等他熬过这阵疼,才出声说:“不是维生素,是我用维生素的药瓶装的止痛药。”

程知没问为什么。

她大概能猜到,他之所以这样做,应该是不愿意被人发现他在吃止痛药。

夕阳已经渐渐隐匿,天色渐晚,黑夜正在慢慢笼罩下来。

在程知提出回去的前一刻,林冬序先她一步开口。

他说:“程知,要不要我帮你追他?”

程知吃惊:“你帮我追陈周良?”

“你自己都没谈过恋爱。”她笑起来,调侃道。

林冬序也笑,“不影响。”

“就像女人了解女人,男人也更了解男人。”

程知说:“我不敢明追……”

“我懂你,”他把她说的那句“你懂我”还给了她,缓慢道:“不用明追,试探就行,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你帮我实现愿望,我帮你追男朋友,怎么样?”

程知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

“那……好啊。”她笑着答应。

“天黑了,”程知问:“我们回去?”

“好。”林冬序应着,从后座下来。

程知说:“其实你可以坐后座的,不用特意陪我坐前面。”

林冬序回她:“其实,我能开车。”

两个人站在车旁,她仰脸,他低头,静默地对视了几秒。

已经不知道单曲循环了多少次的歌曲此时正唱到:“斜阳离去朗月已换上,没法掩盖这份情,欲盖弭彰,这一刹情一缕影一对人一双,那怕热炽爱一场。”[标注]

就在林冬序想说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时,程知却突然问了一个他没想到的问题:“万一你开着车疼起来呢?”

“暂时不会疼了。”林冬序如实回答。

“那你来开。”她笑着侧身,让他坐驾驶座。

随即又嘱咐:“但是我们说好,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停车告诉我。”

林冬序受宠若惊。

甚至突然被欢喜盈了满腔。

因为,她是知道他病情的这些人中,唯一一个不把他当易碎品供奉的人。

“好。”他笑。

坐进驾驶座关好车门扣上安全带,在发动车子前,林冬序瞥眼看了下还在播放的车载音乐。

程知单曲循环的这首歌,叫——《最爱》。

还蛮好听的。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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