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易玖睡不着。

她照例去楼下拿牛奶,开门的时候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透过地板的缝隙露出来。

梁泽经常半夜和客户打电话,易玖习惯了。她蹑手蹑脚地经过房间下楼,保证自己的步伐不会惊扰到他们。

路过那里时,她听见江婉柔的声音。

“小九嘛——”

易玖听见自己的名字在江婉柔唇间溢出,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那当然是我们阿延的宠物咯,初中开始的学费生活费,她外婆的住院费,加在一起都比养我们爱莱塔贵了。”

语气缓和温柔,如沐春风,一如往常和她说话时,可是又是那么得轻描淡写,傲慢不逊。

然后她听见梁泽说:“你不要总是把这种事情挂在嘴边,小姑娘房间就在这旁边,万一听到了怎么办?”

江婉柔没再吭声,她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又在书房抽烟?”

梁泽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梁太太,老公出去抽,开心了吗?”

梁泽开门的时候,觉得门口穿过一阵局促的脚步声,地板吱呀作响。

他站在楼上,看着楼梯口一拐而过的粉色裙摆。

“怎么了?”江婉柔见他傻站着不动。

梁泽回过神来:“哦,没事,突然不想抽了。”

翌日清晨,易玖从冰箱里拿过三瓶牛奶,她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梁肆延慢悠悠地走下来,单肩背着包,满脸倦意。

侧边头发有一撮倔强地翘起。

他走到玄关处,低头穿鞋的功夫,书包从肩头滑落到地上。

易玖索性拿起他的包,站在一边等他。

梁肆延睨了她一眼,少女低眉,琼唇粉红,黑发乖顺地贴着脖颈,她已经换上了尚和的校服,衬衫规规矩矩地扎进短裙内,长腿下一双白色帆布鞋。

梁肆延扫了眼玄关处的全身镜。

啧,什么破校服,跟个情侣装似的。

梁肆延权当这是易玖准备和好的信号,他装模作样地轻嗤一声,眼里闪过笑意:“走了。”

易玖点点头,跟在他后头。

上车的时候,易玖坐在副驾驶的位子,把牛奶装进他的书包里。

梁肆延漠不在意地看着前方,余光却透过前视镜把她的一举一动纳入眼里。

车子驶离星月湾,易玖看见公交站台,她提醒道:“公交站台。”

呼呼风声夹着这声音传进梁肆延的耳际。

他踩了刹车,扭头看着易玖:“什么?”

他听到了,但他要再问一遍。

易玖把他的包放在副驾驶座,打开门:“谢谢你,梁肆延。”

梁肆延是有少爷脾气的,脾气还不算小,刚刚的那点好心情霎时间顺着东风一消而散。

他绷着嘴角,眉目沉冷,眼神像一道利刃,他烦躁地摁了下喇叭。

易玖没回头。

“妈的,随便。”梁肆延舌尖盯着左颚,架在车沿上的手臂线条起伏着,嘴里的薄荷糖被他咬的嘎吱作响,舌尖一股清凉味道没把心里的火压下去,反而更盛了。

他单手转着方向盘,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欧陆在空旷驰野的马路上扬起一地尘埃。

易玖靠着公交站台,看着路程表上的红灯有节奏地跳跃着。

恍然想起。

爱莱塔,很久以前,梁肆延养的一条萨摩。

·

梁肆延这矜贵奢淫的少爷脾气持续了三天。

也是这整整三天,两人没说过一句话。

第四天,他照例把易玖送到公交站台,看着她的背影,梁肆延终于忍不住了。

回学校的时候,他没回L班,直接去C班找了沈邵闻。

彼时C班正闹哄哄的,梁肆延跟个熟人进自己家门一样,径直走了进去,大剌剌地坐在梁肆延后边。

“怎么了?”沈邵闻看着眼前这位少爷阴沉着一张脸,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

C班原本几个看见他就兴奋的女生都不敢来主动招惹他。

“你妹生气的时候你怎么哄的?”梁肆延把玩着他手上的黑笔,笔没有盖帽,在白纸上画出一道道杂乱的黑线。

这下把沈邵闻乐坏了:“我妹不开心啊,我去看看她,开心开心。”

什么几把脑回路啊。

梁肆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不是,您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沈邵闻想了想:“她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呗,对症下药,这你都不会?”

梁肆延没说话,他当然不会。

长这么大他也没机会哄女生啊。

梁肆延停止了转笔,开始拿出手机,在手心里不停转动着,转一会儿停一会儿,手机一角敲了敲桌面。

“那你帮我问问你妹最近喜欢干什么。”

沈邵闻嘴巴长成o形:“你要泡从毓晗啊?”

梁肆延扯了扯嘴角:“泡你妹啊。”

说完起身就走,留下沈邵闻在原地纳闷,那不就是泡从毓晗吗?

沈邵闻低头给从毓晗发了个消息:你最近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从毓晗回的很快:想你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沈邵闻:......跟哥哥好好说话。

从毓晗:想您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沈邵闻:......

沈邵闻:梁肆延问你最近喜欢玩什么?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几分钟后还没输入完。

沈邵闻蹙着眉,看着她输了半天,最后汇成一句话。

从毓晗:我想要飙车,用梁哥新改装的那辆赛车!!!

沈邵闻把这聊天页面截图给梁肆延的时候,他直接一票否决。

上次回家路上,他车速稍微快了点,易玖就吓得小脸刷白,带她去飙车岂不是要她命了,然后她再带着哭腔垮着张小脸祈求自己“慢一点”,那他妈不是也顺便要了他的命?

易玖是最后一个踩点到教室的,她看见大家都在低头写作业,任何动静都不能惹得他们抬头,除了她同桌。

“你怎么才来?”樊江杨脚翘在她的椅子横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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