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无宴曾经说过,如果尤星越有需要,可以叫他的名字,他会回应尤星越。

这是尤星越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

尤星越甚至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会回应他。

话音落下,夜色里升起蒙蒙雾气。尤星越闻到淡淡的冷香,冰凉的衣袖拂过他的手腕,尤星越侧脸看过去——

黑衣的时无宴走出雾气,衣袖间还沾着忘川河水湿漉漉的寒意。

俊美的黑衣鬼神眉目平和,他是深冬的夜晚,是湖面落满大雪,沉重而皎洁。

顾轩看着突然出现的时无宴,一阵头晕,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臂,试图挽救自己濒临破碎的三观。

人……应该不能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吧?

又不是变魔术。

顾轩想要向儿子求证,一扭头,发现儿子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影子,有角有鳞,长得活像个神兽,正揣着爪子,歪着头盯着自己。

儿子顾珉浑然不觉,正好奇地看着吴兴方。

水鬼和时无宴加重了周围的阴气和灵气,于是在这种环境下,顾轩的肉眼可以观察到貔貅器灵。

顾轩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完了,我家也闹鬼。

貔貅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瞅了一眼顾轩就收回视线,慢吞吞伸个懒腰,顺着顾珉的头发溜到肩膀。

顾轩捂住胸口,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顾珉完全没察觉到老父亲的异常,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降服厉鬼的过程,看得津津有味。

吴兴方拘谨地站在一边,垂着脑袋,眼神很敬畏,他被水鬼索命,处于阳气微弱的状态,所以能感觉到来人身上隐隐的气势。

是一种人类绝不会有的,隐而不发的沉重。

水鬼趴在地上,半透明的身体还缠着红线,他伸长脖子看过去,在看清楚之后,面色更绿了。

来人和他见过的所有阴差都不同。

对方脸色冷白但有血色,手里没有哭丧棒没有锁魂链,衣着整洁,看上去像个活着的人。

像个活人。

水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阴间鬼神,外貌越接近活物,官职往往越高。

这……这难道是个鬼王?!

水鬼越想越觉得是,艰难咽下了抽泣声音:这个天师,居然还是个关系户啊!

他作为一个鬼,怎么能如此倒霉?

时无宴刚从沉睡中苏醒,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睡意:“怎么了?”

尤星越看着时无宴绣着金线的衣裳,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点——请往复来解决一个水鬼,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尤星越歉意道:“是这只水鬼。我不会超度,不知道怎么才能送他到阴间,所以只好麻烦你。”

缢鬼水鬼,都是怨气极重的亡魂。何况跟着吴兴方的水鬼在阳间徘徊四十多年,不能往生,在阳间待得越久,水鬼的戾气越深。

超度这样一只怨气执念深重的厉鬼,恐怕需要修为高深的修道者做一场法事。

尤星越显然不具备做法事的条件,所以只好走个后门。

时无宴视线落在水鬼身上。

水鬼被红线捆成了一长条,当时无宴看向他的时候,水鬼死去多年的魂魄都感觉到了颤栗,他猛地在地上挪动几下,涕泗横流地道:“尊驾!我死了四十多年都没杀过人啊,我还是个无辜的鬼啊……”

时无宴微微颔首:“我知道。”

“你生前死后的所有作为,善举恶行都由阎罗审判,不必向我申诉。”

时无宴声音清淡,甚至是温和的。

水鬼的一长串说辞全都堵在嘴里,他下意识闭上嘴。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眼神,平静无波,不带一丝一毫情绪。

是这世间绝对的公正,不会为外物所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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