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很不开心。

杜清檀虽然有父有母,但亲娘死得早,亲爹是男人,教养女孩子总有不便之处。

而杨氏又夭折了大女儿,是以,这孩子算是打小养在她身边,情同母女,她也是爱若珍宝的。

这孩子之前特别乖巧,虽然话不多,然而心思敏捷柔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非常孝顺。

现如今,这孩子不但忤逆她的意思,竟还教训起她来了!

杨氏很小气地转了个身,背对着杜清檀不说话了。

那僵直的背脊,微微仰着看向天花板的脑袋,都在无声诉说,她在生气,在生气,而且很生气。

采蓝使劲给杜清檀使眼色,让她赶紧低头伏小认错去。

杜清檀却是挥手让采蓝出去,然后挨着杨氏坐下来,低声道:“大伯母,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人活着,总得争口气。

所谓开源节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家没其他优势了,唯一值钱的就是那一屋子书。

那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财富,但不是让咱们死守着那些书,读死书,死读书,活生生把人饿死。

而是要从中学道理,活学活用,如此方能有大出息,大造化。是这样吗?”

这话杨氏不能反驳:“是。”

“团团才七岁,要到博取功名,初见成效,至少要等十年以上。如今,我们家面临的困境,不过只露出些微端倪罢了。

今日是萧家,明日就可能是王家、张家、李家。就算没人欺负咱们,那也还有天灾人祸和穷病!

我病了,没钱治,您不舒服,舍不得就医,没钱吃好的,日日清粥小菜,不过苟活着罢了!这样朝不保夕的,有什么意思!

我知道您是好强的人,一定也想过不少法子。比如,从成衣铺子里取针线活来做,还有就是借贷。

想必您每次开口借贷,都一定非常难堪。

为什么不把我这个食医的法子,也当作您的针线活呢?总比借贷要好。我大了,也该为养家糊口出一分力的。”

杨氏神色怔忡许久,还是坚定地摇头:“不一样的,我的针线活死不了人。借贷,面子不值钱的。而你这个,一不小心就会死人,那就缺了大德!还有人心险恶,被人讹诈怎么办?”

“那不会,我特别谨慎。非我力所能及的不会强出头,而今天,王娘子让我施药不施方,我还是把方子告诉了她,让她自己去做。为何?”

杜清檀微笑着道:“主要是为了明白二字。经过她自家的手,她心里有数,即便不好,只花了两个钱,也不会太在意再则,走遍天下都知道,白果鸡蛋死不了人。”

杨氏之前只顾着生气和担忧,却是没想到杜清檀有这许多安排和想法,倒有些刮目相看了,只是拉不下面子,没好气地道:

“要得清楚明白,你就该让她自己准备鸡蛋!现下可好,无论如何,那两只蛋总是你给的!”

“唉”杜清檀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大伯母舍不得那两只蛋。也是,若非我败家,都够我和团团吃一天了!”

杨氏啐了她一口:“怎么不说够吃一年?我岂是那种小气之人?王娘子也不是。今日给她两枚鸡蛋,明日她就能还四个白面饼子,不信等着瞧!”

“这么说来,我也还是赚了啊。”

杜清檀拥住杨氏的肩头,涎着脸笑:“大伯母别生气了,您该为我高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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