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小闺女安妮薇还有理智,忙是拦住要任性胡为的母亲,压低声音劝道:“一剑刺死他们,岂不便宜了他们,回头当着十数万信徒的面儿,审判了他们,再施以火刑,那才解气!”
帕莎黛女王红唇颤抖,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将长剑归鞘,而后居高临下,用鼻孔看着俩老头,傲然道:“你们当初背叛我时,可曾想过这一天?”
俩老头努力使自己摆出匍匐的姿态,诚恳拜俯道:“帕莎黛,你赢了,你最终会赢得一切!”
“但,你知道秦人的本性,莫要再为他们效力了。”
“你这是在饮用毒液解渴,不止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拜火教,更会害了千千万万一心遵奉你的虔诚信徒……”
“虔诚遵奉你的信徒,你理应给他们和平而安定的生活,而不是带着无辜而可怜的他们,最终走向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
嘭嘭——
帕莎黛女王有些恼羞成怒,连续两脚将俩喋喋不休的老头踹翻,冷哼道:“闭上你们的臭嘴吧,这便是你们当初背叛我的理由吗?”
“该死的苟且之辈,古往今来从来也没听说,苟且能换来永久平安者,苟且者最后只能在苟且中消亡!”
这话绝对是至理名言,任何国家、民族,乃至是势力,都不可能依靠委曲求全,长久的存活下去,那样只会招来得寸进尺的欺压,直至消亡泯灭或被取而代之。
拜火教的绥靖策略,以及自我阉割攻击性的教义,也确实会被世界三大宗教取代,成为历史的边角料。
弱肉强食,才是普世法则,万变不离其宗,万万年皆如此。
“我不是孩童,用不着你们来教我做事,你们的苟且,我不屑一顾……我能做的,便是努力让拜火教,成为秦人的百家之一,融入大秦的世俗与文明体系……不使它真正消亡,便对得起我这圣女的身份了!”
她前两句还算硬气,可说到最后时,却已变成满脸苦笑。
俩老头愕然,但旋即便又恍然,凄然道:“果然啊……我们原本还在奇怪,你这满脑子高傲贵族思想的家伙,为何有能力在大秦造起那般声势,如今总算明白了……也不过是个可悲的傀儡而已……”
帕莎黛女王没想到自己真情流露,会迎来两个老家伙的嘲讽,顿时再次破防恼羞成怒,骂道:“明日便活活烧死你们,好好过过嘴瘾吧!”
小闺女安妮薇无奈摇头,看向那些匍匐的西域将领们,稚嫩俏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惆怅怜悯,温言道:“去让你们的士卒,放下兵器脱掉甲衣,出营寨投降吧。”
“我或许可以保住你们所有人的性命,甚至可以不阉割你们为奴。”
“但,不要做蠢事惹怒秦人,否则后果自负!”
西域将领们深深把头颅埋进尘埃中,惨然拜道:“谨遵圣女的仁慈教诲……”
而后,起身回转各自的营寨。
约莫一刻钟后,陆续有一位位面色惨然的将领,带着自己麾下仅穿皮袍的士卒们,出了一个个营寨辕门,遥遥面朝帕莎黛母女匍匐在地。
小闺女安妮薇向身后随扈道:“你回去,向韩将军复命,可以来派兵来接受西域俘虏了。”
“喏!”
随扈立即揖手领命,领着一队骆驼骑士,疾驰返回秦军大营。
其实根本不用复命,负责在远处策应帕莎黛母女的无数秦军哨骑们,早已将西域联军大营的动静,一波又一波禀报给韩信。
西域联军不带甲械,出营寨跪降的一瞬间,韩信便传下了军令,全军各部出击,杀向西域联军营寨。
不论西域联军是真降,还是假降,秦军都会让他们不得不降!
秦军各部绵延的铁甲军阵,如同黑云压顶横推而来,肃杀雄浑的秦风曲,响彻天际催人心魄。
匍匐等待接收的西域士卒,感受着身下地面秦军行止产生的震动,看着越来越近的恐怖军阵,却是反应不一。
有人绝望将头颅埋进尘埃中。
有人凄然回望身后蓝天,回望家的方向,悲哭道:“国将不国,家不复家……国破家亡啊,呜呜呜!”
悲哭声仿佛会传染,一时呜咽蔓延,更有甚者将隐藏在皮袍下的解手刀,捅进了自己心窝,不愿再去面对注定苦难不堪的未来命运。
帕莎黛女王和小闺女安妮薇,漠然看着这一幕幕众生相,眼眸中似有怜悯。
但,也仅仅只是怜悯!
她们甚至没有开口劝解一句,选择自我了解的西域士卒们,哪怕只要她们开口,便可以鼓励这些信徒继续活下去……
可她们没有!
她们只是怜悯看着!
这不是她们冷血,而是她们自己也经历过国破家亡,深深了解这些信徒的心境,留给他们一个选择命运的机会,未尝不是莫大的仁慈!
而且她们自己尚且身不由己,又如何能给他们真正的庇护?
所有承诺,都不过只是可笑的欺骗。
一切终究是那个布局一切的男人说了算!
……
“哈哈哈,赵府令啊,这般如何?”
中军将旗之下,张苍与赵高并肩立于战车之上,指着前方匍匐蔓延等待受降的西域士卒,笑问道。
赵高自也是难掩喜色,嬴政派他来催促韩信进兵,而韩信在他的催促下,仅用不到一天时间,便将十数万西域精锐逼降,说来也是他办事得利呢。
“不同凡响,大秦后继有人矣!”
赵高早将先前不快抛诸脑后,看向将旗下气度沉稳,仍是板着死人脸的韩信,赞叹道:“我依稀记得当年在上郡,秦相将韩将军举荐给陛下时……”
“彼时的韩将军何等稚嫩,向陛下行礼险些一头戳在地上,惹得陛下忍俊不禁。”
“可如今,却已是威震西方的名将,统领千军万马宠辱不惊!”
张苍顺着他目光,也看了一眼死人脸的韩信,嘿然道:“宠辱不惊个瓜皮,他这是生闷气呢。”
赵高一愣,愕然道:“何解?不费一兵一卒打了胜仗,收降十数万青壮俘虏,这等功勋足够平民一跃晋升卿爵,为何闷闷不乐?”
张苍笑着解释道:“此番可不是这家伙的功劳,一切都是主君安排好的,我与他也就是个苦劳之功。”
“可偏偏,这家伙是个心高气傲的,整天就憋着劲儿,等主君的谋划失败,好施展自己那一身本领呢,但如今主君谋划成功了……他不生闷气才怪……”
赵高听得无语摇头,这等臣子与秦相的河西国倒也绝配,若是回到中枢在嬴政手底下做事,恐怕每天得敲打十回,甚至扔进牢里吃苦。
便如张苍那位师兄,曾经的韩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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