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哈剌章自营外入内,失声道:“前方战事吃紧,我军力似有不支!”

阔出与耶律红缨皆有些错愕,以他们人马的精良怎会如此短促的时间便不支了?而马哈木似乎坐定一般,无动于衷。

史万钧长身狂立放眼四周道:“马哈木你太过狂妄,射猎大典竟如此托大只带数千人而来,焉能不败?!今日乃天赐我良机,我岂能错过!我史万钧乃是世受大元恩荫之勋臣,今日所行之事便是匡扶元室!”

包布同几人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氛围都暂且退至一旁,包元乾淡淡道:“无论谁胜谁负,与我们无关,不要轻举妄动。”

马哈木一副懒得搭理他的神色,兀自缓缓饮下一杯烈酒,惬意道:“那你猜猜我为何只带数千人而来?哎..我若是大军亲至,你这宵小又岂敢跳梁?”

史万钧眼皮一跳,有一种难掩的不安。后面几个世侯都起身,死死盯着马哈木,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动手吧,史兄!”几人催促。

史万钧点点头,与哈剌章对视一眼,他呵呵一笑:“不管为何,今日这大营乃是我一人独掌...你必死无疑!”说罢端起洒盅一饮而罢,怒掷与地直摔的“噼啪”一声大响!

“奉大元皇帝令,锄女干剿贼!”那哈剌章听到杯响之声,立时抽出佩刀立于正中厉声道:“诛杀作乱叛臣史万钧!!”他话音一落,刀锋已直指浮现得意之色的史万钧!

包元乾听得一惊,“不对,有变故!”他原以为哈剌章死心自用乃是勾结史万钧作祟之人,却万万没想到这哈剌章竟然临阵倒戈,反倒对史万钧挥刀相向!

史万钧神色一僵,哈剌章一句传来他兀自以为哈剌章说错了,只见到哈剌章的甲士在多尔济带领下朝着自己几人扑来,他顿时大惊失色!

“史侯快走!!”十余个世侯亲兵见情势不对,跃身挡在多尔济之前,几个世侯慌乱间推着史万钧夺马就欲而逃!

耶律红缨见史万钧欲逃,重箭上弓崩的咯咯作响,“簇!”一箭崩出将史万钧扎下马来!

多尔济将阻拦之人杀尽后,追上生擒了史万钧,但还是有世侯逃掉。

“丧家之犬,无妨。”马哈木负手走到辕门看着满脸沾血的史万钧道:“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做请君入瓮么?我若不张皇不示弱又怎能引蛇出洞?”

“马哈木!!”史万钧怒不可遏,“擒我又有何用,你必兵败!!”

马哈木看着辕门外的场景,眯起细长的狼眼淡然道:“我原以为这仅凭点人马还真有些捉襟见肘,却没想到你的兵马更加不堪一击...啧啧。”

只见营外冲入数骑,皆浑身染血,为首一人正是大将兀颜尔。

他将一个首级咕噜丢在史万钧身前,下马禀道:“禀太师我军大捷,斩首约二千左右,其余贼军已溃。末将阵斩敌酋,伪侯张天。

定!”

史万钧心惊肉跳,看向地上满脸是血的首级,果然是方才退去的张天定!!

他扬天长叹,自知大势已去。

马哈木一挥手让多尔济将史万钧押下,哈剌章躬身上前贺喜道:“恭贺太师终于拔掉心头之患!”

马哈木淡笑一声,摆摆手道:“这事你做的很妥当,传我令即日擢升哈剌章为枢密正使兼任我中军万户之怯薛达鲁花赤!”

“谢太师大典!微臣不甚惶恐!!”哈剌章索性匍匐于地,极尽谦卑之姿。

萨仁雅低声道:“这哈剌章不得了了,中军万户本是脱欢所掌,中军万户分为野战与怯薛二部。往日野战卫为脱欢辖制,怯薛乃马哈木亲领,可如今马哈木将怯薛交予哈剌章,显然是对其极为信任!”

“他往日虽贵为枢密使却徒有其名,实际并无甚兵权只能统辖少量兵马,如今得了这中军万户怯薛,真是一步通天。”

包元乾听萨仁雅解释,加之方才目睹一切他才恍然。这几个汉人世侯久居和林根深蒂固,若只擒杀一二人并无大用,其深藏盘根错节之关系得不到拔除,便如附骨之疽。

况且无理由的擅杀一群元室勋贵,对于以匡扶元室正统旗号自居的马哈木影响也极为不利,若被人传为僭越必然遭到明朝儒家思想的批驳,极易得罪明朝。

如此一来就只能示弱给予史万钧机会,引惑他召集自身的关系亲信反叛,而后马哈木居重驭轻一网打尽,以平叛的借口既将世侯这块心腹之患拔除,又不会授人口实。

而这步棋的关键就在于哈剌章这个新投马哈木便任用为其“心腹”的重臣,通过萨仁雅的解释包元乾才深感马哈木心机之深沉,从前的哈剌章只是表面上的“心腹”,是做给旁人看得实际并无兵权。

这些世侯既然想造反,必然需要买通勾结马哈木的心腹得知马哈木的兵力来往部署,而马哈木的心腹多是些旧随他征战的旧部,自然无懈可击。

可是偏偏马哈木对于新附而来的哈剌章却礼遇甚重,他虽无兵权却让他参知军务,这自然成了这些世侯拉拢的对象。双方眉来眼去,逐渐深交而后深度合作,互通有无。史万钧自以为得计,却浑然不知早已掉入马哈木的陷阱。

这极有可能是马哈木故意让哈剌章与世侯亲近,卖其故意由哈剌章在其间撺掇其起事,否则马哈木这射猎大典只带四千人却让史万钧深信不疑,自然是少不了哈剌章这个“心腹”的保证与消息。

而如今通过考验的哈剌章,领了中军怯薛这才算真的成了其心腹。

包元乾心道如果自己没猜错,马哈木一定还有一手专防制这哈剌章真的与世侯勾结。

果然,不多时又来一骑道:“禀太师,卜颜将军半个时辰前已领军三万到达营外山丘后一里,迟迟得不到大营消息,特遣卑职前来一探!”

哈剌章听到此处,脸色一变,兀自暗中庆幸不已。

耶律红缨听罢有些愕然,而齐王阔出却神色不变,只是噙着笑容似乎一切理所当然。

原来在兀颜尔前去交战时,卜颜早已偷偷领着三万人埋伏在了浅丘后,一旦哈剌章有异动马哈木的信号升天,有着多尔济亲兵掩其无碍,只不消片刻三万大军顷刻便杀至大营,定让哈剌章与几个世侯灰飞烟灭!

而更重要的是这三万人也是防备齐王阔出的兵马,毕竟是旧日宿敌今日就算和解为亲家,但是马哈木生性谨慎是不可能完全放心的。一旦亲王阔出有所异动想与史万钧呼应作乱,那么这三万大军也是为其准备的底牌。

方才兀颜尔入营告急,马哈木张皇失措的模样正是试探齐王阔出。马哈木善于示弱以诱人,阔出自然不知马哈木还有底牌,见他张皇失措若有二心自然暴起不过若是那般就中了计。

好在阔出二话不说便让两名大将率。

部协同兀颜尔出战,这样一来也让马哈木放下了心,一场射猎大典马哈木既测试了阔出与哈剌章,又拔除了汉人世侯的力量。

既然要召开盛大的忽里勒台大会,自然需要先拔除这些反动的势力。他方才看似彷徨,实则一石三鸟。

“天使受惊了,此乃元廷不幸,叛乱变生肘腋实在让我汗颜,天使切勿怪罪才是。”马哈木恭敬回身对着包元乾作揖。.

包元乾摇头道:“此乃贵国内政,我不涉言。”

马哈木扬手,歌舞侍女再此登场,莺歌艳艳又盖过了肃杀之气。

包元乾看着恢复平静大营,回想着方才觥筹交错间的刀光剑影,心道政治斗争就是这般残酷。方才还生死相搏,如今便能再度升平。只是一起一落间胜利者仿佛无事一般,而失败者已经掉了脑袋,再也看不到此刻的歌舞了。

包元乾猜测着其方才截杀自己一群人的身份,不由得后怕起来。这些人不可能是马哈木派来的,也不会是史万钧。

马哈木目前还不敢妄动自己,也没理由动自己。而史万钧写信给自己就说明他早有计划叛乱,只是怕殃及自己这个明使,因为一旦使者出事他就算夺得权力也不好对明朝交差。

如此想来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哈剌章,二则是脱欢。

但萨仁雅也在队伍之中,这批人是无差别杀人,根本不管你来自何处,是何势力。脱欢对萨仁雅的安危是不可能忽视的,往日他本欲再攻使节队却因别人提醒萨仁雅也在队中,他一时脑子醒悟过来也就忍了下来,否则以他性格必不死不休。

如此推算这伙人只有可能是哈剌章派来的,他不单要杀自己还要杀齐王公主,谁都知道脱欢当日袭击使节队还与明使交恶,如果一旦得手那马哈木必然以为是脱欢私自出营寻仇去了,对于脱欢是个致命的打击。

而齐王公主与明使身死,这锅自然脱欢背定了也巨大影响阔出与马哈木的联盟,这倒是极利他的阴谋。

然而脱欢实际并未派人杀自己,而是得到哈剌章的线报先行整顿兵马应敌抢功,想在马哈木面前讨欢罢了,却没想到被哈剌章支走背黑锅去了。

这哈剌章明着是想让脱欢争功,实则是想阴他一手,其目的不言而喻极有可能是脱欢手上中军万户的野战兵权。他方才想不透,不过经过萨仁雅提到中军万户的兵权后,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了。

“哼,哈剌章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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