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倒还平静,各部院各司其职,各卫各营也都各安其事,顺天府跟五城兵马司增加了巡城的次数,各坊的偷鸡摸狗也不见了踪影,比往日里还要平静许多。”
朱祁玉眉头微皱,这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样啊。
侍候茶水的怀恩脸上满是谄媚:
“皇爷,这是大乱之前的安静罢了,奴才瞧着,这大乱,怕是要起来了。”
苏城点了点头,接过怀恩递来的茶水:
“南宫那边,烧冷灶的人多了起来,陛下这一倒,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往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勋贵,倒也敢跟太上皇勾连。”
朱祁玉皱着眉头沉吟了会子,他抬头问了苏城:
“于谦怎么说?”
“兵部总领天下兵马,五军都督府原有的职能也归了兵部,朕对他也是荣宠有加,若是于谦要反,朕也没有法子。”
旁边怀恩笑呵呵的说了:
“皇爷怎么会没有法子,奴才认为,只要有宁王殿下在,这天下,就没人能造皇爷的反,就算是于尚书,也是不成的。”
朱祁玉看着苏城:
“苏城,你有法子节制于谦吗?”
苏城笑了:
“首先咱们先说于大人会不会反,以我所知,俞大人对陛下虽说不是赤胆忠心,但于国于朝于民,于大人是恪尽职守的忠臣,如此危害朝廷,有损大明的事儿,他不会做。”
朱祁玉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明显对苏城说的有些不大满意。
怀恩欲言又止,不过却被旁边老王的瞪眼给逼回去了。
苏城继续说了:
“再进一步,就说于大人会反,这朝野上下,有没有能节制他的人?”
“有,京营总兵官梁珤,虽然他靠拢南宫,有着嫌疑,但是,他统领的十二团营,确实可以节制于谦,五城兵马司、巡城司、鹰扬卫诸卫,不是京营的对手。”
“再退一步,就算两人合流,臣虽然不大掌权,但是京营、下十二卫,还是能影响的,不能说稳赢两人,有限的压制他们,是没有问题的。”
朱祁玉闻言长出了一口气,最信任的人说出能压制自己心中的疙瘩,朱祁玉心中安稳了许多,他突然笑了:
“倒也是,于谦性情稳重,事事以朝局为重,是七卿之中私心最少的,他掌兵部虽然不能让我放心,但也是最好的了。”
怀恩在旁边谄媚的说:
“陛下是关心则乱啊。”
朱祁玉没理会怀恩,开口说着自己的想法:
“朕许你便宜行事之权,可以调动各处镇压逆乱,南宫,这次终于要坐不住了吧。“
朱祁玉目光看向南方,那里,是南宫所在。
南宫正殿地下。
一人多高的地道内,朱祁镇坐在一处小木凳上,看着土墙上的火把,旁边是小太监,谨慎的看着远处黑黢黢的地道。
地道内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是火把的光亮出现,两个小太监脚步敏捷的过来,速度颇快,到了朱祁镇面前,跪在了地上。
“奴才叩见皇爷。”
朱祁镇起身,扶起了小太监:
“小德张,可带来消息了?”
小德张满脸激动:
“回皇爷,奴才不辱使命,已经说服了猩城伯,成安侯,还是多亏了焦驸马跟保定伯的依仗,跟石彪都督的暗里行动。”
石彪?
朱祁镇有些疑惑,这人上次举事的时候不是应该死了,怎么反倒活过来了。
“要小心石彪,此人虽然是石亨的弟弟,但是上次未死,可能已经成了苏城的暗子。”
小德张点了点头:
“皇爷放心,未得您允准,这些人只能做些不相干的事儿。”
朱祁镇点了点头,借着阴暗地道内的油灯光,再打量了一下小德张:
“你是个忠心的,他日朕重登大宝,必当厚待于你。”
小德张再次跪地叩首:
“奴才不敢当皇爷赏,只要皇爷脱了这苦难,奴才就知足了。”
朱祁镇扶起了小德张,又嘱咐了他几句,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叠诏书,递给了小德张:
“梁珤那儿,有朕亲口许诺的王爵,其余公侯伯那儿,你与焦敬商量着,将这诏书可以与人,多发几份也不妨事。”
小德张接过诏书,眼角余光扫过,只见上面是一份空白的诏书,是手书,爵位倒是都填写了,单名字那儿空着。
这可是笼络人的好手段啊。
小德张心里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口中说着许诺的话,五体投地的话让朱祁镇放下了心,又做了几个安排,这才让小德张去了。
小德张自暗道内爬出,立即有仆役过来,扶起了小德张。
“走,去驸马府。”
小德张吩咐了一句,跟着仆役向外走,同时将身上穿着觐见皇帝的衣服脱了,裹巴几下,就丢给了旁边的仆役。
“烧了。”
小德张脚步飞快,上了门口的马车。
京营之中,中军大帐内还亮着灯。
梁珤正与几个将军吃酒,说着朝内的政事。
“这几日上朝,陛下都没出现,让宁王跟七卿共主持朝事,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宁王倒是稳当,处处以七卿们为准,没得丢了咱们勋贵武将的气势,这可没好。”
“嘿,谁说不是呢,受那些个文官的腌臜气,宁王也是,一点气概也无。”
梁珤开口拦住了口无遮拦的将军:
“郭侯,混说什么,宁王殿下是你能在背后置喙的。”
成安侯嘿嘿一笑,也不以为意:
“没了陛下的宠信,宁王手上又没有军权,他可就是落地的凤凰,咱可不怕他。”
旁边正在夹肉的都督毕福把一块羊肉在锅子里涮了又涮,眼瞧着实在是不熟,只得把肉块仍在汤里,混不在乎的说了:
“伯爷就是太小心,这京营是伯爷执掌,张福张义几个总兵官根本都不敢扎刺,也就是张石头还敢跟伯爷跟前闹腾两下。”
“这十二团营,大半都落在伯爷手心了。”
梁珤笑眯眯的看着说话的几人,催促着大家:
“喝,干了这一杯。”
气氛愈发的热烈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梁珤眯着眼问郭成:
“郭侯,若是让你执掌耀武营,你能听我所命吗?”
郭成喝的迷迷湖湖,闻言奇怪的说了:
“耀武营不是隆平侯执掌吗,我家可争不过他。”
梁珤突然起身,一下把杯子摔在地上,伴着飞溅的白瓷,清脆的声音把几个人的酒一下吓醒了一半,全都看着突然暴起的梁珤。
梁珤声音激昂:
“我只问你执掌耀武营后,能不能为我所用,不论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尸山血海,都能义无反顾的踏过去?”
郭成被吓住了,迟疑的站了起来:
“能、能吧。”
周遭的几个都督鄙夷的看着郭成,无怪乎成安侯府落败,让这样的废物当侯爷,不落败才怪了。
那怕是你硬气的说个不,也比现在结巴强啊。
梁珤也是心中郁闷,这个郭成真是废柴啊,想让他把气氛带起来是真不可能了。
于是他转向旁边的毕福:
“若是我让你掌奋武营,敢不敢听老子的令,踏破宫门?”
毕福也喝多了,可是对于这落到脑袋上的好事却还是理得清楚的,他重重的捶了一把胸膛,声音高亢:
“伯爷放心,但有所命,末将踏破午门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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