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就不爱哭,魂魄依附在画卷上三年也习惯了不能哭,如今就更不会轻易落泪。

起身取茶水抿一口,她便熄灭灯烛安歇下了。

有些事,此刻再想也是无益,还不如养好精神,明天先去料理眼前之事。

经过这大半日奔波焦急,又思绪翻涌,她也真的有些疲惫,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

次日一早,简单盥洗之后出了厢房,便见兄长晏恩霖在廊下与初苓说话,眉头紧蹙,脸色略有些难看。

不过余光扫到晏柔月,晏恩霖又强自舒展眉头:“阿柔,我叫人接了初苓,也从温泉庄子拿了你的东西回来。咱们可以回京了。”

晏柔月心思微转,便大概猜到几分。于是等到向陈越道谢告辞,踏上回京归途时,才低声问道:“是不是没找到我的玉佩?”

这时已经出了濯园,晏恩霖说话便无所顾忌:“谭家的人和马车内外都仔细查过,初苓也没在温泉庄子上找到。万一是已经交到了旁人手里,或是在什么旁的地方,谭二叫冤还是小事,怕是有心人再去生事。”

“肯定落到过谭二手里。”有关这一宗,晏柔月心里倒是笃定。

因为前世事发之后,父亲晏宸是严查过的,这玉佩就是在她酒醉之后偷出去的,谭二已经事先在京城的醉仙楼和秦淮居里都约好狐朋狗友,只要顺利进到京城内,就要带着出去招摇。

不过这些她不能实说,只说自己酒醉时还有三分醒,所以听到了那些话,确定东西已经给了谭二。

晏恩霖知道妹妹酒量,并未深究,只是更加忧心玉佩下落:“难道是谭二在城外与人拥挤的时候掉了?”

晏柔月本来还没想到这里,听哥哥一说,心头便微微一动——陆钊之外,萧铮还有没有安排其他的“路人”去拥挤谭二?

以他的性情手段,尤其是她身故之后魂魄所见的萧铮,行事布局越发狠辣亦越发严密,不出手则矣,出手便是天罗地网,叫人绝无半分退路的。

很快兄妹二人到了城门处,晏柔月刚才所思便验证了一半。

城门守军在按例搜检盘查时对谭家三人并未松捆之事完全没有觉得异常,反而像检查货物一样对他们三人再检验一次,就算手续齐全,还向晏恩霖拱手道:“昭正司的文书今早已至,知会彪下晏世子有案要查,将携带人犯人证进京,查验完毕,晏世子慢走。”

没有用惠王府的名头,而是发了昭正司的文书。

这不只是让他们进城之事顺畅无阻,等回到兴国公府与父亲分说,或是到谭家去理论,都多了一重说头。

毕竟三皇子惠王路遇此事甚至插手过问,事情的严重程度便不可同日而语。

想到这里,进城之后的晏恩霖反而更急着回家去见父亲。

只是在京城街道上骑马,终究不比城外,与外头相类的路程,还是多花了一倍时间才到。

在府里便没有顾忌,晏恩霖大步流星地直奔父亲书房,晏柔月跟在后头,几乎跟不上。

一是哥哥的步伐实在太快,二来便是踏进兴国公府后宅的那一刻,心中竟生出了几分隐隐的迟疑。

所谓近乡情怯,对她而言,近“亲”亦如此。

因而在跟着到父亲书房之前,晏柔月还刻意将脚步放缓了些,尽力调整呼吸与心绪。

这时兄长晏恩霖已经将事情向父亲晏宸简要说明,又将从谭二马车上搜到的香包锦帕证据拿给父亲。

晏宸见到女儿这样的贴身小物被外甥谭邺拿去算计,立时怒不可遏,拍案而起:“真是畜生!”

起身一路向外走一路问晏恩霖:“邺哥儿现在何处?带去小校场,此事必定还有旁的勾连,一定要全查个明白!”

出书房前又在晏柔月跟前停步,语气骤然慈和:“阿柔,不要怕,爹爹定会给你做主。这事先不要与你母亲说,她最近这几日还是睡的不好,太医说尽量不要劳神动气。”

晏柔月看着此刻须发未白,目光慈爱的父亲,眼眶发热,心情激荡,一时反而说不出什么,唯有乖巧点头。

只是转回自己院子前,又折身追上兄长叮嘱:“哥,你们若去谭家,记得叫上我,不然姑姑坐地撒泼,有些话你们反倒不好说。”

晏恩霖想起谭二的母亲,姑母晏澜的性子,立刻应了:“好。”

得了兄长这句准话,晏柔月这才回到自己闺房盥洗更衣,又叫初苓去主院问一问母亲这几日养病的情形。

前世母亲纪韶华是在昭仁三年病故的,彼时晏柔月悲痛欲绝,也在母亲丧期之中大病一场。

可是后来两年,她又曾经生出几分庆幸——至少母亲不用经历后来那些变故,不然又该如何难过。

当然,如今既有这重来一次的机会,等谭二的事情料理完,她也会好好将晏家纪家那些糟烂亲故的事情一一了断。

不多时初苓回来禀报:“夫人刚刚吃了药睡下了,桂叶姐姐说傍晚再去探望更好些。另外国公爷已经审完了谭家二表少爷,脸色难看极了,说这就要去谭家,差点拿上剑呢!”

“那晚上再过去。”晏柔月点点头,又想想谭家的那些事,一路向外走的同时嗤笑一声,“去谭家其实也不用拿剑,杀人不见血的本事,我倒是也学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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