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恩霖的拳头确实已经握紧,虽然还没找到那最要紧的云月玉佩,但这锦帕和荷包也是妹妹阿柔之物,谭家这混账王八东西怎么敢!

“晏世子?”

恰在此时,只听另一个方向有人开声。

众人循声望去,皆是一怔。

晏恩霖也是一惊,但毕竟随着父亲兴国公晏宸多有历练,立刻强压心绪,欠身行礼:“——惠王殿下。”

缓步而来的少年身形挺拔颀长,素锦长衣比寻常皇子仪制的常服更低调简素几分,浅淡如水的天云缎与袍带龙纹金边在初升寒月的清辉下流采熠熠。

面上神色冷淡而肃杀,隐隐然高峻不可攀不可近,那俊美至极的面孔也教人只生敬畏。

晏柔月看了他一眼,便低头默然行礼。

“晏世子可有什么难处吗?”

萧铮淡淡问出,清朗声音沉如流水,一下子就让刚才所有剑拔弩张,惊慌焦急混乱等等的情绪情势全都压了下来。

自从父亲晏宸回京以来,他们一家先后进宫面圣参宴了好几次,晏恩霖更是随着父亲拜会过数次内阁辅臣与南华殿大学士,但面对眼前这位年轻的三皇子惠王殿下,竟然比面圣还要莫名紧张几分。

心中将有关惠王的所知所闻飞快过了一回,晏恩霖还是谨慎简略地提了谭二与农人的纠纷与赔偿,但对谭二的继续质问,关乎妹妹晏柔月的名节,只能含糊续道:“此外还有私事,需要谭生给一个交代。”

惠王萧铮似乎没有要细问的意思,微微颔首,又看了看看天色:“本王知道令尊素来清廉,进京时间又短,尚未在京郊置产。现在城门已闭,世子与令妹可有暂住之处?”

这话十分和蔼,但晏恩霖听在耳中却不由再生几分轻微的惶恐。

大晋自立国以来,选材取仕便是科举荐举并行,因而皇子宗亲并公卿贵族,都有招揽幕僚门客的惯例。先帝还做皇子时,尤以礼贤下士闻名,甚至在京郊置办了三处庄园专以待客。

可这却并不是惠王殿下惯常的名声。

辅仁九年,彼时不过十二岁的三皇子惠王萧铮首次在南华殿论政时发声,便力主广开科举,约束门阀,以绝党争。

次年惠王开始办差,更是独断独行,铁腕无情,既不给权贵公卿丝毫颜面,也从来不示好同僚或是招揽门客,宗亲百官甚至背地偷偷称他“三阎王”。

这个绰号,连先前远在渝州的晏恩霖、晏柔月都听说过。

但疑虑归疑虑,话不能不答。

“臣与舍妹应当会前往渭城投宿。”晏恩霖欠身再应。

“此去渭城商旅有二十里。再者,世子还有人事要审问。”惠王问了一句,温和口气之中所带出的“审问”二字清晰自然,俨然已经将谭二当做人犯一般。

这句话晏恩霖还没回答,谭二几乎要跳起来。

三阎王的名声他可比晏家兄妹听多了,过去京城这几年不管什么事,但凡撞到惠王的昭正司,一切都是严罚重办。

不管先前消息怎么走漏的,显然晏恩霖兄妹现在都在气头上,万一真的翻脸无情给他捅到昭正司,那铁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殿……殿下,您误会了……”

虽然畏惧不已,谭二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蹭了两步,趁着晏恩霖还没应这句“审问”的话,先向着萧铮抱拳拱手:“学生是晏世子的表兄,我们只是——”

但谭二的话根本没能说完。

只见惠王微微抬手示意,紧接着身后的侍卫便大步上前,反手取了腰间佩刀,连刀带鞘回手照脸就是一抽!

那可是宽逾三寸的翊卫青林刀,刀鞘是黄铜扣包熟牛皮,“啪!”地一声大响声如裂帛,谭二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谭家小厮和车夫魂飞天外,忙去搀扶,只见谭二脸上立刻红肿一大片,吓得哭都哭不出,哼唧着干哕一声,先吐出了一颗带着血沫的牙齿。

“本王的庄园在西南三里之处,晏世子与令妹今晚可以暂住。审问或押解之事亦可自便。”萧铮根本没有向谭二方向多看一眼,续了一句,“但本王今晚还有其他公务,不便到庄园亲自待客,还望晏世子不要介意。”

声音还是淡漠而温和的,却已经没有多少推拒余地。

晏恩霖不由再次迟疑。

三殿下这样相助,虽然大出意料但十分周到,尤其明示他自己不会到庄子上,只是让他们兄妹暂过今晚,也避开了一切不必要的嫌疑。

他犹疑之间侧头看了一眼妹妹。

垂目沉默了半晌的晏柔月此时终于抬了眼帘,望向惠王,颔首轻声:“多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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