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野不舍得打扰她,安静陪她躺了一会,直到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后,才轻手轻脚地松开她,从床上坐起来。

其实在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安慰的话。

等到了这,见到了人,他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而且他也不确定,桑晚是否需要安慰。

桑晚不知自己又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

足足睡了一天多,她终于睡够。

她兀自在床上坐了一会,听到卧室外面传来声响,才想起似乎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闻野的声音。

桑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睡懵了,只是做了个梦。

她凭着感官记忆开了床头的台灯,再掀开被子下床。

卧室旁边有个房间,当初装修的时候被改成了厨房。

莹白灯光下,桑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厨房里面忙活。

白色T恤掩着高挑挺拔的身躯,肩膀很宽,背很直。

他似乎是第一次做饭,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往锅里加调料,没有手忙脚乱,却认真笨拙,显得可爱。

“闻野。”

桑晚在看了他许久之后,终于出声喊他。

闻野听到声音,回过头,第一反应是将手机藏到身后。

“你醒了,是我吵到你了?”

“没有,”桑晚摇摇头,问他,“你在做什么?”

“太晚了,外卖都不接单了。”

闻野没有正面回答,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

“你饿了?”

“不是。我怕你醒了会饿。”

桑晚微微发愣,有股胸闷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在关心她。

这种认知,随着胸闷充斥胸腔,叫她的心沉甸甸的。她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所谓的感动。

很久都没人关心她了。

闻野见桑晚望着自己出神,几天没见,她看起来似乎憔悴了一点,也有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没什么精神。

头发随意垂在肩头,绸缎睡衣套着白皙身体,看着身躯单薄。

两人默契地沉默一会。

随后桑晚开口:“锅要糊了。”

“……”

闻野这才想起自己还在煮东西,赶紧回过头关火。

可惜他煎的培根和鸡蛋已经焦了,没办法再拯救。

桑晚走到他边上,看了一眼锅里的东西,笑了笑,弯腰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盘子,递给他:“我不挑食。”

闻野犹豫几秒,说:“还是重新做吧——”

“没关系。我饿了。”

既然桑晚不挑,闻野就只好把煎焦了的鸡蛋和培根倒到盘子里。

“虽然焦了,但是看起来还可以。”桑晚用叉子叉着煎好的荷包蛋,嚼了几口咽下去,眉头微微皱着,“就是有点咸。”

“……我放了点盐。”

“……”

“我看食谱上写着加点盐会好吃。”

“……”

“抱歉,我第一次做饭,冰箱里又只有这个——。”

闻野很诚实地承认自己是第一次下厨,表情带着歉意,“要不还是算了吧,别吃了。”

“没事。”

桑晚不介意,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盖子喝了几口。

随后她问一直杵在原地的人:“你怎么会过来?”

闻野想了想,目光带着温度,落在桑晚略显苍白的脸上,“没课就过来了。”

“想我了?”桑晚露出个笑。

闻野难得没否认:“嗯。”

可是他又马上补充一句:“顺便来试试你告诉我的密码是不是正确的。”

之前一次偶然,桑晚告诉过闻野她这里密码锁的密码。

桑晚拧上水瓶盖子,眨了下眼:“我没骗你吧。”

“嗯,没有。”

夜深人静,人也会变得疲惫倦怠。

他们简单说了几句,又归于安静。他们不说话,呼吸在空气中格外清晰。

过了好一会,桑晚几乎快把手中的冰水捂热,她才又重新开口:“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过来,放心,我没事。”

“我送走过我爸,送走过我妈,现在轮到外婆,我已经很习惯了。”

“生离死别既然无法改变,难过只是徒劳。”

桑晚想得很开,可嘴上这么说,她心里仍是有些心伤的情绪的。

她被接回沈家的时候,是外婆握着她的手,一直念着手怎么这么冷。是外婆,带她去换了暖和的新衣服,是外婆,给她梳头发,扎辫子——

好了,现在她没有外婆了。

“闻野。”

“你抱一下我吧。”

“我突然觉得有点冷。”

闻野默不作声地朝桑晚靠近,没有犹豫的,又很小心翼翼的,将桑晚搂到自己怀里。

少年初长成,有厚实温暖的胸膛。

桑晚侧脸贴着他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闭上眼睛,试图掩饰心内难过的情绪——

算了,就难过一分钟吧。

允许自己脆弱一分钟。

桑晚的手臂箍紧闻野劲瘦的腰身,他的衣服上有好闻的洗衣液味道,遗留着被太阳晒干后的干燥和温和。

突然被桑晚抱紧,闻野的身体略微僵硬。

明明曾经比这还亲密,此刻却显无措,纯情姗姗来迟。

时间已经很晚,学校早就关了校门。

闻野回不去,只能在桑晚这留宿。

从确认关系到现在,三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并没经常见面。

桑晚差不多都在医院,闻野要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在兼职,没太多时间。

有时桑晚会去他学校,在他下课的时候,他们见一面,在车里坐一会,接一会吻。

点到即止,没有再近一步。

好像恋爱之后,他们反而克制了一些。

桑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心情低落,这样的时刻,她更渴望被亲近。

她拉着闻野,像野蛮生长的藤蔓缠绕着他。

空气开始变得黏腻,他的吻像是她坠入深渊时唯一能感知的光亮。

意识模糊,一切仿若虚无缥缈,思想麻木,却又清晰。

今年的雨水格外充沛,夜里又开始下起雨。

淅淅沥沥,清响入耳。

桑晚的手轻抚着少年清瘦分明的下颌,唇瓣落在他鼻尖,落在他眼皮,后来她就累了,成了随波逐流的浮萍。

鼻息滚烫纠缠在一块,失去意识,又有意识。

思绪乱糟糟,心跳乱糟糟,所有的一切都乱糟糟的,在这混乱之中,他们相拥,他们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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