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海镇桃源村,一位夫郎挽起袖子在河边搓衣服,男人是镇上的厨子,昨日村里有喜事请他掌厨,衣物上沾了不少结块的油污,入水后油渍块与周边布料深浅分明。
“今个儿比前几日起得晚,我都快洗完了。”身旁同样洗衣的一位大娘见到他,与他打招呼。
“王婶子,”听着对方的打趣,田夫郎薄脸微微泛红,“天气凉,家里的说晚些没事。”
“林哥儿好命,你家田大可就使劲疼着你。”
去河边洗衣的都是家里头的女子、哥儿,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打发洗衣的枯燥,田夫郎说了几句,从衣服盆里拿出一块葫芦型的肥皂,按着昨日田大演示的法子涂抹在衣物上,揉搓几下。
那块顽固的油渍碰到肥皂像是遇到了克星,乖乖跟着水走了。
王婶子本拧干了衣服打算起身,见着这一幕又凑过去:“这是镇上新做的猪胰子?效果不错,用猪胰子可得搓上好几回才干净,力道大了还容易掉色。”
她拿起来感受一番,眼睛一亮,“质地更细腻,没猪胰子那般糙,滑溜溜的,摸上去真舒服。”
田夫郎一手掌着衣服沾油的地儿,一手接过肥皂在上头来回打转摩擦,好让肥皂沾到衣服上:“这个不是猪胰子,夫君说是肥皂,拿两石米换的。”
“两石米?抢钱呐!”
王婶子音量陡然拔高,不远处几位农妇从埋头苦干中抬起头,投注好奇的目光。
抢钱?谁抢钱?抢谁的钱?
王婶子没管这些人,她着实被惊了,怀疑这肥皂是用金子做的。
一石米如今收价五钱,用一两银子换一块肥皂,他们家都能吃好几顿肉了,农家哪户吃饱了没事干用两石米换一块肥皂。
纯粹脑子秀逗了。
本来王婶子心里异动,寻思着下回家里男人去镇上时买一块来用,听这话,吓得压根不敢多想,甚至看自家盆里的猪胰子都顺眼多了,好歹实惠够用。
“诶,不是的,是我没说清,”田家夫郎成婚不久不习惯沦为视线焦点,说话时磕磕绊绊,“是镇上的粮行在收粮,每收两石送一块肥皂,不要钱的。”
“什么,白送的?”王婶子第一想的不是去卖粮,反而忧心忡忡,“北边是出什么事了吗?半月前官家说今年不太平,等秋收后会有大人物到咱这儿强收粮,到时询问就说收成不行,没粮。可前天粮行提了价,昨日又送肥皂的,我瞧真金白银的钱,没强收咱的啊。”
“什么白送?”
几个因那一嗓子“抢钱”过来旁听的,一时搞不出清状况,等田夫郎解释一遍,闹着要看肥皂长什么样。
“若是前日卖了粮的还能去讨要肥皂吗?”张大娘皱眉问。
“那铁定是不行的。”
“这不公平,只不过早了一日,怎么就不成了。”
周围安静下来,王婶子小心问:“张家前日去卖了?”
张大娘沉默了。
“诶,大娘,你想想前三天卖粮的岂不是更惨,每石少一钱,一钱能买五斤猪肉,这肥皂再贵也不至于一钱一块吧。”
张大娘心里不平衡:“所以我张家涨钱后才卖的,只是比旁人少了一块肥皂。”
大家尴尬不已,这种事搁谁身上都是吃亏的,但那又能怎么办,都是粮行的说了算的,总不能说我今天想卖多少你就得按照我说的价格来收吧。
被张大娘一搅和,他们对肥皂的热情也淡了些,最后也不知谁打了哈哈,说田夫郎木盆里还有衣服没洗,能不能洗洗让他们看看效果,人群才不至于散去。
“当真只用擦一遍就成了。”
“咱家今年粮多,卖两石也不是不行。”
小小的肥皂令人纷纷爱不释手,但心动归心动,行动归行动,普通老百姓怕惹上事:“可若是官家知道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官家只说今年收成不行,咱说卖的是陈谷不得了。”
一位样貌普通的夫郎开口:“再说,咱就普通老百姓,谁钱给的多卖给谁,甭管是陈家还是官家还是那风声不好的瑞安王,又不是卖给大莱通敌卖国,怕谁怪罪。我可打听过,陈家米行说仅这十日每石五钱,等过了这日头还是四钱二分,恐怕这新货——肥皂,也得收钱。”
是这个道理。
其中一位农妇被说动:“诶,林哥儿,能试一下不?也不白白占你便宜,我们家做了腌白菜,等我回去端一碗给你,就是味道比不上你家田大做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田夫郎没有拒绝的道理,将肥皂递给她。
钱塘一带大部分农户田多收成不错,图个新鲜绰绰有余。肥皂的吸引力大,谁不喜欢新鲜便宜又好用的东西,买的人少,他能逢人炫耀一番,买的人多了,不至于落单插不进话。
于是,纷纷加入试用队伍。
唯有那位面相普通的夫郎,悄悄离开人群,不知去向。
这样的事在钱塘各个镇各个村均有发生,陈家粮行收谷送肥皂的消息日传千里,再加上陈富有目的地将收粮的用途公之于众,去往陈家粮行卖粮的人挨山塞海,满满当当全是人头。
魏游满意了,有人赫然大怒。
啪——
茶杯撞在皮肉和骨头上发出一声闷响,下一秒掉落地面滚了一圈,最后在一双黑靴旁停住,细微摇晃。
跪在地上的美人额头上红了一片,不仅是因为茶杯砸落,还有滚烫的茶水溅到皮肤,即使再疼的烫伤她也只是咬破了唇,并未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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