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了,灯烛光晕洒在二人周身。
姜曜由着她哭了好一会,见她也没有停下的趋势,伸手挑起她下巴。
“姜吟玉。”他声音低润,唤道。
姜吟玉仰起头,乌发凌乱披散在身后,眼尾发红,泪水迷离。
“我做了一个梦。”
姜曜顺着她话问:“什么梦?”
“梦到我躲在东宫,被人发现,侍卫将我拖出去,在建章宫前跪下,文武百官上朝对我指责暗骂。”
姜曜虽与她关系一般,但此刻也耐心安抚起她的情绪,“只是梦而已。”
姜吟玉眼里愁绪如烟,轻声道:“父皇勃然大怒,给了我两条路,要么去漠北和亲,要么投缳自尽。”
“你那个时候不在东宫,等你回来救我,我已经没气了。”
她双手攥住他的袖口,泪水晕湿他胸前衣襟。
姜曜伸出一只手,按在她纤细的肩颈上,安抚道:“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姜吟玉显然未从惊惧中回神,目光略有空洞,问:“父皇以前鞭笞过你吗?”
姜曜道:“从未。”
“可在梦里,他用鞭子鞭笞了你,就像他曾经用鞭子抽打过我一样。因为你将我藏在东宫。”
这话落地,二人之间气氛微微一变。
姜曜皱眉,问:“他鞭笞过你?”
姜吟玉挑开衣襟,柔荑覆上他的手,引着他触上她的脖颈后侧,问:“哥哥,你摸到疤痕了吗?”
一道细微的疤痕布在她后颈上,虽然已经极其淡了,但触手能感觉到略显不平整的痕迹。
纤细的脖颈,仿佛一折便会枯萎凋落。
姜曜弯腰,低头问:“什么时候的事?”
姜吟玉眼神飘忽,“不记得了,只有一两次吧,父皇是疼爱我的,可他总是喜怒不定,每到雷雨天便会控制不住发怒,因为我母妃去世的那一日便是暴雨天。”
“哥哥,我很怕他。他没有对你动过怒吗?”
少女再次环住他的腰身,将头安静地埋在他怀里。
姜曜眼睫低垂,反复琢磨她的话。
皇帝确实每到雨日便阴晴不定,但从姜曜掌管朝政以来,就从未在他面前流露过暴虐的一面。
人只有在面对无毫无还手之力之人,才会任意妄为。姜吟玉便是性子太柔,不敢反抗。
烛光轻轻跳动,将二人朦胧的身影投到墙上。
她乌发上流动光泽,触手感觉好似一匹光滑的绸缎。
姜曜手放了上去,抚了抚,声音低柔:“你放心,我会护着你,你躲在东宫不会被人发现。”
姜吟玉依旧没有回话,只靠着他,让他衣料慢慢吸去自己泪珠。
雨打芭蕉,重重画帘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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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天子寝殿。
夜已过子时,皇帝还未入睡,来回地在榻边踱步。
姜玄在宴席上饮了不少酒,额角青筋不停滑动,酒气上涌,随手抄起桌上的砚台往地上摔去。
“哗啦——”
殿内外宫人胆战心惊,跪伏在地,不敢起身。
“我女儿呢!”
姜玄坐下,胸口剧烈地起伏,“人呢!”
许久,那侍奉皇帝的老宦官,从外头蹒跚走进来。
姜玄不难烦道:“何事?”
“回陛下,卫侯刚刚差人送了急信来,说他给您的期限一拖再拖,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忍无可忍?”
姜玄嗤笑反问,忽然凛声道:“怎么!他还想造反不错!你告诉他,我皇儿的病情已经好转,大昭轮不到他做主!”
老宦官急啊,劝道:“陛下!公主一事请快快定夺!”
姜玄瞪大双目,起身,重重拍案。
灯火照得大殿通明如同白昼,也照得他面目狰狞,道:“你去!即刻去办!找一具尸体扔到后山上!从现在起,宣告天下,柔贞公主已经逝世了!”
“陛下,这不妥!卫侯不会相信的!”
“不信也得信!他休想伤害我女儿!”
姜玄拿起茶碗,往门帘上砸去,呵斥道:“还不快滚!”
老宦官只得离去。
姜玄席地坐在台阶上,笑得古怪。
苍穹浓黑如泼墨,秋雷一阵一阵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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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侯府。
宫里派人冒雨来传话时,卫燕正在擦拭宝剑。
他挑眉,将宝剑慢慢搁下,道:“你说什么?”
传话的人重复了一遍,瞧着卫燕脸色一点点冷了下去
堂舍烛火昏暗,卫燕胸膛里爆发出笑声,笑了许久都没有停下来,一阵一阵令人毛骨悚然。
卫燕终于停下,长吸一口气,缓缓道:“你们皇室真当我蠢了吗?”
“姜吟玉她一直还活着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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