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央其实很不想进到宫中来。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如果进得宫中,会面临什么样的风险。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宫中的人找上自己,非说宫内人要看自己表演的把戏。
他虽然一直靠这些小把戏赚点钱不假,但怎么想这水平也不足以把他的名声传到宫中去。
他此时还并不知道黎生的真正身份。
那几日黎生一直坚持顶着那脸浓妆,甚至让温久偷偷去买了粉,重新补上。所以别说身份,颜央甚至都不清楚她真实的长相。
他满心茫然地跟着宦者从皇宫南宫门入,一直向东掖门行去。
走了半天领路之人也没有停下的意思,颜央终于忍耐不住道:“敢问一句,我们这到底是要往哪里去?”
可那宦者却一直低头行路,闻言没有一丝声响。
直到行至一处宫门前,宦者才回身一让,道:“郎君里侧请。”
颜央抬起头,看了看这院门前的匾额。
“寒雨连江。”
似乎只是给这院落随意提的名字,根本看不出主人到底是谁。颜央收起心中忐忑,抱着一副爱谁谁的良好心态,潇洒踏入院内。
皇后这几日已经好上许多,不需要再整日卧于床榻之中。听闻今日耍把戏的手艺人要入得宫来,她一大早便乘了步辇赶至东宫北侧院。
——因“寒雨连江”这个名字长且拗口,所以宫内都称其为北侧院。
院内殿中,黎生令人撤了方褥,换上了折莲屏风软榻。屏风半展,内侧放了水果,让出的部分刚好可以让皇后清楚看到殿中景象。
黎生坐在下首软褥上,偶尔跟皇后说笑几句,直到殿外有宫人禀:“聂郎君至。”其后,便有两个宫人引着颜央进了殿。
黎生看向跪伏在殿中的颜央。
他不过黔首,当然不能以寻常打扮拜见皇后。因而进宫后,宫人先将他带到浴所沐浴,又给他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得体常服。最后,还按照时下审美为他施了妆。
只不过因太子不喜浓妆艳抹者,所以这妆容颇淡,只是提亮了一下他的肤色,又为他修理描眉。
然而却将他整个人都衬得华美挺拔起来。
颜央毕竟是世家公子,周身气度与温久多有不同。黎生看着他,突然对比起当日温久跪在自己面前时的样子。
温久清弱,跪倒时直如折枝海棠,温软柔顺。
颜央却不同,他姿态得体,跪得一丝不苟。仿佛还染着初春露水的翠竹,柔韧舒朗,却引得黎生心中一痒。竟有些好奇,若是把这翠竹折断做成笛子,日日握在手中把玩,该是如何令人满足。
但是她及时制止了自己这个危险的想法。
颜央自然能感受到这道从一旁射来的灼热视线。他知道宫中规矩,不敢擅自抬头,更不敢左右乱看。可是他却能猜到此时盯着自己的人,正是那个害得自己有家不能回的怨种太子。
当年他与太子只是擦肩而过,也如今日一般不能抬头,所以不曾知道太子容貌,可却不知太子是否知道自己的长相。如果被太子发现自己竟擅自返回迢阳……
颜央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皇后在上首打量了颜央一会,笑道:“小郎君倒端得俊秀。”说完,侧头看了黎生一眼。
黎生左手拄在身前矮桌上,轻托下颌。闻言,竟恶作剧般地笑了笑,道:“是吗,近前来让我看看。”
颜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声音他在破庙中听过好几日,那句“下次换你”更是夜夜成为自己的梦魇。而且就算在梦中,自己也打不过对方。
现在这声音居然重新出现在耳畔,最可怕的是,它出现在此时此地等于表明了他主人的真实身份。
冤家路窄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你打不过你的冤家,对方还早已盯上了你,专门把你往窄路里引。
看着颜央不情不愿地上前,黎生心情大好。她装模作样的将他打量了一会,道:“比之温久,倒也不算逊色。”
颜央怎么能听不出她此刻故意提起温久的真正用意,可惜今非昔比,他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翻她白眼,只能低头忍着。
皇后倒没有听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反而以为黎生颇为喜欢这人相貌。又一想自家女儿一向冷清,很少将他人放在心上。如今竟寻了借口,特意将这人唤入宫来,多半是存了其他心思的。
是以便笑道:“我看着也十分有眼缘,不如便留在东宫吧。这样我何时想看把戏了,来东宫便是。”
颜央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拒绝,可惜他此刻没有发言权,而拥有发言权的黎生却觉得颜央必然是要“永留东宫”的,所以便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都依母后。”
东宫又进了一个姣童,此子不仅相貌讨喜,还颇有手段,会民间技法。连皇后都对他颇为喜爱,竟默认其留于东宫。
这消息不胫而走,先传到聂家。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