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少年少女都去哪儿了,时间如流水,转瞬即逝,世事乱如麻,谁也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我问了家里奴仆,当时不是萧家派人去追杀你的,究竟是谁,我现在还没有查到,总之我没有要置你于死地。”

谢灵芝抬手,绝望地捂住了耳朵,萧缇俯身,将她的手往下一掰,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想要杀你。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不然我就不会将坠马那事瞒着。若我告发,你作为从犯,可不止充妓这么简单。”

“怎么?照你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我应该感动吗?感动你放我一马?你这是什么,是对我还有情?还是施舍呢?”

萧缇拒不承认,哼道:“有情?你少往脸上贴金。”

“我知道你不想杀我,”谢灵芝漫不经心地转头,“我知道你想驯我,征服我,想让我向你低头,不是吗?”

谢灵芝的眼睛长得极为好看,一豆油灯的光映在她的眸中,像是揉碎了的星星,倒影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荡漾心田。

她身上有药气,冷幽幽地直往萧缇鼻子里钻,他忽而想起,那时两人在慈恩寺不欢而散,他回去郁闷了好几天,酗了几天的酒,每每想到在慈恩寺说起那些混账话,萧缇忍不住扇自己巴掌。

彼时,萧络在旁,亭中正唱着曲儿,猛地见二公子这般发疯,几个戏者还以为是自己唱不好,慌忙忙跪了一地,萧络叫人退下,独留萧缇,问他怎么了?

萧缇耷拉着脑袋,憋了半日,瓮声瓮气地把事情告诉萧络。

他倒还知道保护谢灵芝,并未说两人亲密之事,只说喜欢了一个姑娘,又喜欢又不愿意承认,又想跟她在一起,又不怕父母不同意,别别扭扭的。

萧络听完了,握拳笑了,萧缇正是烦闷,懊恼地问大哥笑什么。

萧络说:“你没听方才曲子里唱的吗?少年你莫要烦,你那爹爹身体康健,你那母亲温柔和善,你那兄弟恭顺友爱,再娶个嫂嫂操持家里,万事妥帖,你便只管纵马放歌,去良辰美景寻娇女儿...”

萧络说的是萧家蒸蒸日上,名利富贵都有了,萧缇作为嫡幼子,一不需费心掌家,二不需讨要功名,受父母兄长庇佑,就能过好这一生,他有什么可烦的,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萧络对这个弟弟最是疼爱,他打了包票:“你只管去问人家姑娘的意思,阿耶和母亲这边,我来说。”

萧缇吃了这颗定心丸,越发一刻都等不下去,傍晚将至,雨水未停,他直接打马到了谢灵芝的家门外。

谢灵芝当时住在一条小巷子里,萧缇的高头大马进不去,索性弃了坐骑,也没撑伞,淋着雨跑进巷子里。

谢灵芝打着伞从巷子那头走过来,失魂落魄的,迎面瞧见了萧缇,转头要走,萧缇一把抓住她,将一个香囊塞进谢灵芝手里。

那香囊里是晒干了的花,便是上巳日,萧缇从谢灵芝篮子里抢过来的那一束。

他说:“我们既然已经交换香草,你就把我定下了,之前是我混账,我给你道歉,日后我们就好好的,好不好?”

谢灵芝抬起眼,望着萧缇,她这几天哭了太多次,眼睛又肿又红,配着雪白的脸,越发显得怯弱可怜,萧缇握着她的手,低声许诺:“我们就成亲吧....”

谢灵芝的心一震,还没有准备好,伞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萧缇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那时候她的身上满是清冽的水汽,也是这般冷幽幽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也从未有人问起过,原来那时候的萧缇和谢灵芝,已经私定终身了。

萧缇闭了闭眼,将往事强行压了下去,他松开谢灵芝,后者揉搓着发红的手腕不禁冷笑,萧缇面色如冰,反问道:“怎么?你还想着翻案,又或者想攀上蓝谦的高枝?”

谢灵芝错开萧缇的凝视,目光幽远,“是谁有这么重要吗?就算不是蓝谦,就算我在北曲,为奴为妓,伺候那些贩夫走卒,落魄流氓,也好过跟着你。相比被你羞辱折磨,我宁愿为妓。”

萧缇忽地扬起手,谢灵芝丝毫不怕,抬起了下巴,“你杀了我好了。”

萧缇发狠,像是要吃人一般,呼吸喷在谢灵芝脸上,可他到底没有打下去,干瞪着谢灵芝许久,“你不也写了绝交信给我吗?”

“信?”谢灵芝不禁蹙眉,“我从未给你写过什么绝交的信?”

萧缇如五雷轰顶,他那时卧病在床,昏睡了好些天,只因拿到了一封谢灵芝的亲笔信,上书:“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之后他曾去过谢家,不想已然人去房空,怎么都找不到谢灵芝。

萧缇这才意懒心灰。

没过几日,孙子冉拉他去马场散心,不想坐骑突然发疯,萧缇被甩了下来,从此昏迷不醒。

萧缇一时理不清中间出了哪些差池,他们到底为何反目成仇,他松开谢灵芝,一言不发地走了。

谢灵芝提着的气终于松懈,那根弦崩开,瞬间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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