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受到了这句话的鼓舞或者是提醒,人群里随后响起一道很小的声音,“我还看见你那小媳妇儿满村乱转了!也不知道转啥!”

这句话像是水滴进了油锅,油星四溅。

“这女人别不是踩点吧?一会儿回去得好好看看家里丢东西没?”

“有可能!要不然为啥背着程樘自己去?也不知道她是一个人还是有团伙一起?”

“丢东西是小,万一是人贩子咋办?大家可得看好家里的男娃子,一个能卖好几百块呢!”

“程樘,你是老实孩子,可别让人骗了!”

“什么老实孩子能干这些浑事还领着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村里?说不定他俩就是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我说就不该留这么两个祸害在村里!应该让他们这对狗男女滚出村!”

“对,狗男女滚出村!”

“滚出村!”

“……”

喊声渐渐由小变大,让程樘和陈茶滚出钱榆村的口号从稀稀拉拉到声势浩大,叫喊声也渐渐整齐划一。

没想到村里人会这么大敌意,程樘皱起眉心,薄唇绷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地垂着头,只是觉得有些冷。

心冷。

陈茶掀开门帘走了出来,站到程樘身边,仿若没听到骂声,拔高了声音笑道:“先谢谢各位叔叔伯伯婶子姨兄弟姐妹以及街坊邻居们,没想到大家对程樘这么热情!知道程樘回村了都来看看。果然远亲不如近邻啊!大家来就来,还拿东西就见外了!哦,看错了……不好意思……”

一群被“空手探视”的群众:“……”

莫名就觉得该不好意思的是自己。

口号声登时由强变弱,渐渐消了声。

陈茶依旧笑着,“刚才有人说看见我满村逛说我是踩点!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是下雪也是我冤的!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村也是穷村,就指着种地为生。现在临近年关,能卖的粮食早就卖了就剩点吃食,我就是贼能偷什么?就我这小身板也背不动一袋子小麦吧?

你们口口声声看着程樘长大的,他五年前怎么离开村子的我就不信大家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他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程樘真犯了事蹲过大牢,他就算有错是不是也接受过惩罚了?法律都允许他重新做人了凭什么村里就判他死刑一辈子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你们再空口污蔑,我也不介意去公安那问问,谁给你们的权利轰人的?程樘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户口也在这里,难道你们的权利还能大过国法?”

程樘扭头看着只到肩膀的陈茶,再抬头看看当空的太阳,觉得好像又暖和了些。唇角微不可见的上扬。

陈茶说着捂着脸哭了起来,“至于我……还有人怀疑我是人贩子???我就是被人贩子拐卖的路上被程樘救了才以身相许跟着他的。我比你们要恨人贩子!

那天正好我们家程樘没在家,我一个人无聊,出于好奇在村里转了转,就想着我以后就得在这村过日子了,先熟悉熟悉。没想到……”

陈茶哽咽了一声,“我诚心想融入大家还被怀疑成贼了!”

陈茶一双桃花眼,平时看着风情万种,这一哭就显的格外让人怜惜。尤其是看在男人眼里,都抓心挠肺恨不得把天上月亮摘给陈茶,好博她一笑。

控诉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也有人看陈茶扎眼。

村里有个刚结婚没两天的新媳妇,跟着自家男人来凑热闹想看看坐过牢的男人长什么样,结果这一回头,看见自家男人直勾勾地盯着陈茶,瞬间怒了。

重重地哼了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贼喊捉贼?!一个劳改犯瘸子找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没准你们俩狼狈为奸,心里指不定琢磨怎么祸害咱们钱榆村百姓呐!大家可别被她流几滴猫尿就骗了!狗男女,滚出村!”

陈茶气笑了,两手往臃肿棉衣都遮不住的细腰上一掐,鼓囊囊的胸脯一挺,讥讽的目光往她脸上落了落,“狐狸精也需要资本,丑女只能多作怪!另外,你口口声声程樘坐过牢,你亲眼看他进去的吗?有证据吗?”

新媳妇当场急了,往陈茶跟前扑:“狐狸精,你说谁丑呢?!程樘进去过大家都知道,你个贱人不会被骗了吧?那可真太好了!”

“说你丑怎么了?你不光丑人多作怪,还是个长舌妇!”

“我撕烂你的嘴!”新媳妇哭着闹着要打陈茶。

婆家人见新儿媳妇吃亏了,立马得护着,一拥而上,嘴和手脚一起上。

一群人对着陈茶连抓带挠:“你个狐狸精敢欺负兰兰,看我们不收拾你!”

程樘摇摇头,暗道:麻烦精惹事一个顶仨!身体却很诚实地挡在陈茶前面。

一时间打架的,劝架的,纠缠在一起。

小小的天井,热闹得跟集市一样。

“都住手!”村长大喝一声。

昨晚让张红艳闹腾得没睡好,今天一大早又赶上这么一茬,实在头疼。

好在都给他面子,停了手。

程樘第一时间看向陈茶。

陈茶也看他。

互相一打量,见对方虽然略有些狼狈但都没受伤。

一个笑了,一个一脸无奈地摇头。

村长见场面控制住了,指着程樘道:“你跟我过来!”

程樘看陈茶,陈茶点点头。

程樘这才追着村长,远远地躲到了一边。

“谭叔。”

村长猛抽了几口烟,开口:“咱爷们也不说废话了。今天这事你得给我个交代。”

程樘默了会儿,“怎么交代?”

村长皱着眉又猛吸几口烟,“樘子,咱村穷,娶媳妇难,这都是公认的。所以你看李家老四,王家老二媳妇都是买来的,没身份证没介绍信,村里也没人说啥。你二伯娘那人你也知道,向来是个貔貅,只进不出。你们硬从她手里要来二百块,虽说也是你应得的。但是这婚你不结,光她就闹得你们不得安生。”我也不安生。

程樘听明白了,但是薄唇崩成一条直线,就是不说话。

村长长长叹息一声,拍了拍程樘胳膊,“咱村里的人,有明事理的可也有糊涂的。虽说这结不结婚是你的事,但真还不能你说了算。叔管着这村,得对村民负责。你要么把那姑娘送走,要么就把婚事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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