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誉先前在他们贾家族学当夫子,与贾琅有师生情分,如今在庄子外经过想要留宿一宿,自然不是难事。

贾琅与贾母对视一眼,便见她微微颔首应允,贾琅心里明了,看向那庄头,道,“李大人曾是我夫子,既然来咱们庄子上为客,你安排人好生招待着,顺便帮我通传一声,待我换了衣裳就过去拜访他。”

谁知这庄头脸上竟露出迟疑之色,他抬起头,一脸纠结地对着贾琅道,“宝二爷,那李大人身旁似乎跟了不少朋友,依小的之见,李大人这会儿怕是不得空……”他话并未说尽,其实这庄头哪里是觉得那李景誉不得空,而是觉得其身旁跟着的人各个配着刀剑,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怕是不好相与。

庄头是真心实意为自己主家着想,也不知道跟在李景誉身后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瞧着就气势不一样,如今虽是让他们借住了在庄子里,却还是少往来的为好,省得惹上什么麻烦。

听着这小老头将心底的担忧说出,贾母让鸳鸯给了赏赐,庄头一脸惶恐地接过,又立马给老太太磕头作礼的,直到他退下后,贾琅却还是思索着这庄头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离京前,贾琏便与他透露了些如今京中的形势,只怕此时此刻京中已经并不平静,而李景誉在今岁考中探花之后便辞去了他们府上的族学职位,但是贾琅却很是信任其人品,更何况其人还是李纨之父推荐来,大抵是信得过的。

若是那些“朋友”真的是歹人,李景誉不会带到他们庄子上。只是这些人怕是与朝中有牵扯,可贾琅对这些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贾母缓缓道,“既然李大人此刻不得空,等回了京你再寻时间拜会便是,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贾琅听了点头,他将这事放下,接下来的几日也都相安无事,等着稻谷被打完晒干,就要安排人手来称重,而这也成了庄子里最热闹的时刻。

稻谷被装进大麻袋里,要好几个人用扁担抬着,又用上格外大的秤砣,才能称出这些庄稼的重量。而这次庄子上出息不少,也不知道要忙活多少趟才能全部称完,但是庄户们却是一点都不嫌累。

甚至还一个个都叫嚣着让自己来,他们将胳膊上的袖子捋起,动作十分麻利,几人齐力又是“嘿呦”几声吆喝,贾琅就见着他们一脸红光地将粗重麻袋抬了起来。

“四石五斗!我记得这几袋可是一亩稻田里的!”

“对,就是一亩的!”

庄户们眼里不敢置信,平时一亩地里想要产出四石的粮食来都已经极其难得了,而如今居然还还不止,还多出了五斗呢!

顿时周围的人呼吸都粗重起来,不敢相信眼前这是真的,好半晌有人反应过来,催促着赶紧将剩下的麻袋都搬起来称一称,现在他们迫不及待想知道这次庄子上究竟收获了多少粮食。

本身这阵子庄子里忙着收割稻子就十分热闹,如今听到这样丰收的好消息后,挨家挨户的庄户们都跑了出来,齐扎扎地挤在这里,大家都兴奋地盯着这些堆放起来的稻谷麻袋。男人们也不嫌累,当下就真的打算一亩亩地称重。

当初他们收割稻子时,特对做了区分,差不多是每一亩稻子都放在一块儿的,这样也好比较出土地的肥力来。此刻是每称完一个麻袋,站在一旁的庄户们就惊呼一人,场面十分热闹。那些不懂事的孩童不知道自己父母为何要如此,却也跟着吆喝惊呼。

“王爷,这庄子上的人怎会如此吵闹?”邓绥是王府的侍卫,虽然年龄不大,却身手了得,一向是近身跟在雍德王爷赵珩臻身边,而这次他们出行的人手不多,王爷又意外受了点伤,邓绥又是自责又是警惕,生怕再让王爷遇到任何不测。

故而听着外面的响动,邓绥有些烦躁,担心会有歹人混入其中。

相比之下,赵珩臻反而从容得多,此刻也不过是淡淡抬起眼看了自己侍卫一眼,“安平,你过于急躁了。”他兀自站起身来,走到半开着的窗前,往外面望了一眼,虽看不得大清,却从庄户们发出的一阵又一阵欢呼声中,赵珩臻也生了好奇,他看了一眼李景誉,“还要劳烦锦书出去打探一下,可是这庄子上发生了喜事?”

雍德王爷一向对文人敬重客气,李景誉如今算是赵珩臻阵营的人,自然是不会拒绝,他不过是出去了片刻功夫,便打听清楚如今庄子里的情况,只是进到屋子里时,脸上却是有些迟疑。

赵珩臻温厚问道,“怎么了,锦书?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李景誉没多犹豫,就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来了,他们在这里住了几天,自然是知道这些天庄子里的人们都在忙活什么,只是这个庄子算不得多大,收成竟然又四五百来石?

跟随在赵珩臻身后的人,多是文人,其中有不少在考取到功名前也是从事过农事的,在这庄子里转上一两趟,差不多就能估摸出这里大概有多少的水田,当即脸上就露出了不信的神情,而李景誉自己也是恍恍惚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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