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西疆握住细妹的手,在他的大衣外兜,用自己的温度去暖她,像是回应,苏蕤亦反握住他的手,进而十指相扣。

你知不知亚马逊森林啊?

孕育出南美洲部落文明,大地源源不断给予养分,万物生存,又处处潜伏危险,暗藏杀机,让人又爱又谨慎。

曳西疆,就是亚马逊森林。

苏蕤不知男人的底线在哪里,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似十九世纪的探险家,对冒险上瘾。

什么是他认知的底线?

曳西疆食一口莲子桑寄生蛋茶汤,“不可生害人之心。”

“青春荒唐,只是短短的一程路,人生漫长,途中悲欢离合都能让人识得本心,就算走错路,绕一段,也能回归正途,若是失掉本心,一心害人,这一生,都走不回来咗。”

他是不是讲的太沉重?曳西疆捏了捏细妹的手,“听唔听得明?”

“……”

苏蕤呢年纪小小,生活圈层单纯,从未为衣食发过愁,没有足够的人生阅历去体会。

糖水铺里头,电视放送夜间新闻,坊间杂谈,奇人异事,老板睇得聚精会神,平淡生活的小小乐趣。

曳西疆讲给苏蕤一段陈年往事。

他曾经认识一个人,认识的时候,对方还未发迹,在市郊的工地上做个小保全,大概就在如今新南湾玄月机场航运楼的位子。

施工方拆卸脚手架,没有齐备的手续,小保全就不让对方出工地大门。

对方三辆卡车,十几个人,个个五大三粗,围住他,让他退,他都不肯。

他以一敌多动拳脚,本来已占上风,却没有下死手打掉对手,转身被钢管打破头啊。

“伤得好严重?”

苏蕤被想象的画面吓到,尽管已经过去,仿佛却在眼前。

“严重,怎么不严重呢。”

那时的曳西疆坐在车里,全程目睹,姚远已经CALL来安保部,一个加强排,几十号人终止暴力乱局。

施工方被气势威慑,跑都没法跑。

工地各部门负责人统统现身现场,等待黑色凌志轿车里的男人。

小保全得到及时包扎,曳西疆迈步到他面前,没有问他为什么不退,谁人会为着一份薪水,命都不要。

“你在帮谁?”

绷带染红,勉强止血,小保全直说:“阿威哥咯,项目保全负责人。”

他说阿威对他有恩,给他一份工打,是信任他,所以决不能在他手上出问题。

旁边站着的阿威,八尺男儿落了泪,曳西疆问他们项目是哪个公司的,阿威回答:“四海建设。”

曳西疆点点头,交代姚远,告诉施工方的老板,“动我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对方的人才清楚今晚他们走背运,惹到曼禾的曳生。

小保全坐在地上笑,“哇,你好像不一般的喔。”

“嘛嘛哋(一般般)。”

曳西疆低首看他,也笑了,“愿不愿意跟我?”

小保全睇眼立着的阿威,“阿威哥跟你,我就跟住你咯。”

曳西疆向小保全伸手,“我叫曳西疆。”

……

“后来呢?”

细妹一副追韩剧的表情,逗笑男人,“后来,阿威做到曼禾安保部门副总经理,小保全也来咗。”

苏蕤恍然大悟,难道!!“小保全是阿坚!”

阿坚果然是励志型男主角!

故事讲完,新闻已播完,糖水亦空碗。

曳西疆抬手招呼老板买单,老板让他扫付款码,曳西疆摸出一百文,老板拉开抽屉找零,抱怨好麻烦,曳西疆说:“不必找,糖水好喝,当小费。”

老板才起身,开心送客,回头收拾碗,催促剩下的一桌,“小鸳鸯明天再来打啵,要关门啊~”

讲话又俗又野,听笑苏蕤。

曳西疆无奈,牵起小手,再拿雨伞,行出铺门。

*

月影横斜,疾风骤雨,夜色浓。

灯盏熄灭,二人携手,赴余路。

苏蕤垂着头走,曳西疆突来一声呵斥,“谁?!”

吓得细妹三魂丢了七魄,“什么啊~是什么啊~”

不敢正眼看。

百年骑楼街,墙皮斑驳,藏着历史的故事,也住过远去的魂魄。

苏蕤搂住男人手臂,头埋得紧,幼稚的恶作剧得逞,曳西疆难得笑得像个细路仔,抱着她安抚,“哦,看花眼了,是猫啊。”

细妹哼哼唧唧抱怨,曳西疆还明知故问,“怎么?”

没有回应,他拍着她的背,“阿哥在的嘛,不怕了。”

苏蕤才小小声说一句,被雨落石檐干扰,曳西疆没听清,低首再问她,才听到苏蕤说,她冷。

是了,苏蕤一身针织两件套,露个小蛮腰,短裙一双腿,外套一件豆沙红小羊皮衣,经不住雨夜挨冻的。

“不知南洲府早晚温差大?年轻讲风度,不讲温度。”

曳西疆批评她,像个老年长辈。

苏蕤嘤嘤出声,“fashion嘛~”

下一秒,曳西疆已经拉开薄羊绒长大衣,将苏蕤裹进怀里。

Cedarwood Himalayan(喜马拉雅雪松)长在南亚大陆高海拔的山间,面朝珠穆拉玛,迎着印度洋南来的风,接受众神洗礼,神圣不可侵犯。

这是曳西疆的味道,也是苏蕤熟悉的味道。

让她回到敦伦的雨夜。

泰晤士河北岸,西敏寺前,高耸的哥特塔尖戳破乌云,大雨似泪,落不停,闪电如伤痕,撕裂人心。

她围着石造的圣殿、翼廊、钟楼祷告,忏悔年少的叛逆,过错,保证一切都听妈咪的话。

仁慈的天父有没有听到她祈求的话?

只怕雨太大。

是曳西疆找到年幼的孩子,冻得浑身冰透,他用大衣将她包裹,不介意沾染一身水。

苏蕤记得,那晚的雨,从男人挺括的衣领落下,滴到她鼻尖。

……

苏蕤已经到着他肩膀高,在他眼里还是小小一只,永远似羽翼未丰的雏鸟,不忍催促独立飞行,深怕一受挫,顷刻跌落深渊,万劫不复。

苏家受不住,曳家受不住,他亦受不住。

“暖不暖?”曳西疆垂头问她,瞄见冻红的小巧鼻头,“嗯?”

他的一只手还握着伞,苏蕤就将他另一只手牵着,放到自己后腰,插入皮衣。

“这样,就暖了。”

细妹任性,一丝异样,撩拨男人心弦颤动。

肤感细腻滑润,小细腰,针灸的画面闪现,他见过。

手掌默默估量,双手一合,就能握住这只腰,手掌温暖,覆盖住腰上皮肤,指头隐约探入针织衫,微微动一寸。

苏蕤在大衣里抱住曳西疆的身,雏鸟轻吟,“……大佬~”

“嗯?”

她想讲什么,他愿意听。

“你对旁人都好好,是几多人的命中贵人。”

阿坚,姚远,是不是也得算上洛萨……

“哦?对suri不够好?”

细路仔不仅任性还计较,曳西疆嘴角隐约上扬。

“对suri也好……也是suri的命中贵人,”

可是,她就是觉得还不够,她想与他贴得更近,急得带上委屈,“我……我只是想,还能不能……更好啊……”

比过阿坚,比过姚远,比过洛萨的那一种好,独一无二的那一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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