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子,寒尽又一年。
屋外的天尚未大亮,黑夜中吐出一抹鱼白,置于高处的启明星仍清晰可见,偶有凉风袭来,倒是十分舒适恬淡。
闭眼躺在木床上的少年微微皱眉,似乎梦到什么极其不好的事。
“慕白师弟,”
雨歇午后,在雅致的八角亭中,穿着琪蓝袍的弟子围绕在其间,正闲谈嬉闹,见到李慕白来后,纷纷开口打招呼。
站在外边的李慕白连声答应,他此刻穿着同色宽袍,衣角以银线勾出回云纹,腰间别着块同样式的羊脂暖玉,手上还带着一方戒,模样虽是清秀但却多了几分木讷。
被众人围绕的一年长丹修向他大步走来,继而热切地拉住他的手臂,笑道:“师弟怎么才来?走走走,快到里边去。”
李慕白不自在地往后一缩,却被那师兄硬推了进去。
这是他入丹修的第一年,丹修弟子被追捧习惯了,皆自认为身份矜贵,自然不愿同其他修士一般日日苦修,反倒整天寻些风雅地方,然后聚到一块吹笛奏曲、品画赏石,对整日大汗淋漓的剑修更是鄙夷不屑。
同样,哪怕李慕白是大长老的亲传弟子,也因为曾经想成为剑修而遭到他们的排斥。
而不擅长处理人情世故的李慕白对此情况,也是颇为无力,只能日日跟着师父待着炼丹房里学习草药。
可丹修弟子对勤奋也极为鄙夷,说是丹药之修应顺其自然,而不能强求,于是乎对他的排斥加剧。
直到前两天,才突然有人向他投来宴会邀请……
“慕白师弟,你腰间这块暖玉颇为别致。”
李慕白刚想回应,旁边又有人笑道:“你可别瞎夸,慕白师弟哪懂这些,在他眼里石头和玉都是一样东西。”
李慕白怔了一下。
“也是,师弟自小就只接触些粗鄙的外门弟子,怎么可能懂这些。”
又一人出声,似乎在解围道:“你们莫要再打趣慕白师弟,”
李慕白刚想道谢。
他转过头笑道:“师弟会什么乐器?玉萧、笛子、古琴?”
少年有些羞愧,从前虽有老师教授过六艺,但他十分不喜,考试也是勉勉强强才通过,呐呐开口:“我不会这些”。
那人吃惊地喊道:“这都不会?!”
夜风拍打格窗,发出阵阵声响。
穿着白绸单衣的少年突然惊醒,继而缓过神,起身依靠在床头。
他双目无神的看着窗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之后的内容。
被排斥的少年被挤到八角亭的边缘,宛如透明人似的站了一下午,之后便埋首于在炼丹房内,再也没有与同代弟子交往过。
在天与群山交接处,那抹鱼白逐渐染上艳红,笼罩的黑云越发稀薄。
李慕白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往事尽数散去。
红日升起,天亮了。
—
树荫下,谭梦山眉眼一如往日温和模样,正静静凝视着对面三座玉砌高台。
中间高台上,李慕白手执慎沉,疾跑冲向对面,随即右脚朝下猛踏,接着一跃而起,宛如陨石坠落般,带着百斤力量的长剑狠狠劈向那光头少年。
光头少年手握一把宛如圆棍的长剑,面对猛烈的进攻,神色自若,仅后退一步,而后抬起长剑,选择直接硬抗上去,圆弧金光罩在阳光下若有若无。
——咔嚓。
脚下坚硬无比的玉石突然蹦出一条裂缝。
那光头少年闷哼一声,曲起的手臂往前推去。
李慕白瞬间掉落在地面,接连退了几步才稳住身体,几乎是同时间,再一次提剑扑上去,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再看另一边。
人高马大的司徒泉拿着布满裂纹的三尺长剑,看着对面的少女扯着嘴角冷笑。
许时依身法飘逸灵动,几个闪身便绕到他的身后,接着踏空而起,被赤色灵气包裹的足尖踢向对方腰窝,却被他一剑挡开,她索性踩上剑身,再次借力跃起,手中软尺宛如游蛇挥向他的脖颈。
司徒泉一步未动,也未曾往后看,直接扬剑一挡,两剑相碰,清脆的金鸣声响起。
许时依不敌,后倾倒去,同时抬脚往他身上一踹,可惜又被剑身挡住,只能无奈落到地上。
司徒泉爽朗道:“十一师妹,你在挠痒痒吗?”
许时依柳眉倒竖,剑若长鞭,再一次朝他挥去。
司徒泉哈哈一笑,再一次抬剑抵御。
谭梦山微微摇头。
再看最右边。
梁乐问提着重剑,凝神静气应对着如鬼魅般的身影发出的突然袭击。
只听见噼噼啪啪的精铁碰撞声音响起,梁乐问被黑影打得连连后退,却因为捕抓不到他的身影而只能被迫挨打,身上青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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