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之前山下的一青衫壮汉就向他们逼近,其余的人也不远了,几人当即决定继续往上。

李慕白重重吐了口浊气,身体前倾,抵着千斤重量往上抬脚,没等站稳,又是一阶迈过,嘴里发出闷哼,又一次领先三阶。

梁乐问紧握拳头,紧跟其后。

高挂的烈日像是另一个考验,发出灼人光线,滴落的汗水还没有落到石板上就蒸发殆尽。

梁乐问眼前发黑,脚抬起又放下,半天都没有前进一步。

李慕白转过头,骂道:“你是傻吗?”

梁乐问只感觉嗓子里像含着血般散着铁腥味,张了张嘴,竟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尽往太阳底下走,你是嫌自己不够黑吗?”李慕白加重语气喝道。

他们说话间,有一人趁机超过他走向前方,李慕白只当看不见,还在对着他说话:“还不快躲到树荫下。”

梁乐问抬手抹开眼前的汗水,往旁边树荫下迈了一步,平日里根本感受不到的微弱清凉,此刻却像岩洞里的冰泉吊住他的最后一口气。

“只剩下十步了”。

梁乐问抬起头,只看见对方挡在面前的背影,消瘦身躯已开始颤抖,他用力咬了下舌尖,站在李慕白的影子里,同他一起抬起脚。

一步,两步,将其他人抛在脑后,梁乐问脑海里再无别物,如同提线木偶般跟着他迈步。

短短十步,两人却足足废了一个时辰,当迈过最后一阶时,两人皆眼前发黑,脱力似的往前一倒,穿着同样式青衫的弟子早有准备,在即将脸贴地的时刻,拉住他们手臂,抗到树荫下坐下。

李慕白靠着树荫,熟悉的稀薄灵气慢慢从丹田往四肢涌去,像是干燥沙漠迎来大雨,枯树慢慢长出枝丫。

又有几个人登顶,坐在他们旁边。

青衫弟子端来盐水,李慕白抬起酸涩手臂接过,哑声道了声谢。

一边的梁乐成更惨,只能被师兄端着碗喂入嘴里,师兄修仙多年,还是第一次喂人喝水,业务十分青涩,喂一半倒一半,他本就湿透的衣衫再添几道水痕。

李慕白瞧着一人边喂水边愧疚的道歉,一人刚说没事,话音没落就又被倒了一脸水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师兄窘迫间又落了不少水,惹的梁乐问朝李慕白怒目而视,

李慕白收回视线,一口喝完盐水,随即盘腿运气。

方才被压着灵气又扛着千斤重压,休息半天都不管用,现在到树荫底下才一炷香,几个人就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李慕白睁开眼,这才有闲心打量周围。

与前世并无差别,白袍中年男子与琪蓝色长袍白发老人一同盘坐在蒲团之上,一人为承影宗的现任掌门江秋水,玉冠束发,白袍无风自动,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另一人为刚刚的丹修大长老韩听云,宽袍之下的身材瘦小,婆娑白发散在身后,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着道道皱纹,眉头紧锁,浑身泛着肃穆之势,吓退了不少偷偷望过去的人。

李慕白反倒浮现几分怀念,前尘往事如潮水般往眼前闪过,藏在袍中的手紧握成拳,眼角泛起一抹红。

这辈子怕是再也不能叫您师父了。

李慕白咬牙转过头,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重蹈覆辙,必须是剑修,必须!

随手往旁边扯了根嫩草尖塞入嘴中,草叶特有的苦涩遍布口中,借着这苦涩将翻腾的情绪平复,眼里依旧澄澈。

此刻盘腿的梁乐问睁开眼,望向山脚,旋即开口道:“还剩下几千人。”

李慕白随之看过去:“日落了……”

一旁的青衫师兄接着道:“只是看起来人多罢了,能爬到山顶只是少数。”

他两点了点头,说话间又有三个人走到山顶,那师兄赶紧走过去搀扶,此地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一阵清风吹过,翠叶摇曳。

梁乐问沉闷地说道:“谢了”,不自然地往旁边看去。

少年人的脸皮向来薄。

李慕白不在意地笑了笑,学着他双手交叉在脑后枕着,合眼休息。

又是一刻钟过去,日暮西垂,林海翻腾,飞向四方的鸟儿扑扇归巢。

稀疏的聊天声在寂静的林中环绕。

“徐家大公子上来了……”

“这姑娘叫什么?看起来有些陌生啊……”

“方程终于上来了!他可来了三次,十八年啊……”

几百人围坐在玉砌的广场上,等到斜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散去,坐在中间的老者睁开眼,缓缓开口道:“时间已到,未登顶者淘汰。”

话音刚落,抬手长袖一挥,一道白光从空中破开,青石阶上残留的修士全部被柔光带起,落入山脚,还没来得及站稳,之前的宽阔台阶就被树丛遮盖,宛如从来没有出现过。

送走其他人以后,老者收回手,再一次闭眼不言。

只见旁边的白袍男子站起身来,穿着金纹白靴的脚往地上轻轻一踏,陷入黑暗的山顶亮起盏盏明灯。

其余人连忙站起来再一次弯腰行礼。

江秋水的衣袍无风飘起,微微颔首,接着大喝一声:“来!”

身后长剑与巨鼎亮起,山中又飞来各式剑、鼎围绕在它们周围。

江秋水再喝一声:“闭!”

它们又收敛周身光芒,瞬间暗淡下来,若不是飘在半空中就如同凡间最普通的器物一般平凡。

旁边的梁乐问呼吸一滞,炙热的目光投向那些剑、鼎,其他人也如此,甚至有人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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