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己手上这些瘦肉却不好处理,方才在切肉的时候她刻意等了张根生一下,比量着对方切好的肉块往小里切的,希望能够稍稍扳回一些。
张根生见她手上动作,轻笑了一下:炖肉时肉块要切大一些,否则香味都炖到汤里去了,肉就没了滋味。
若说前头的步骤俩人操作大同小异,那到了正经开火的时候,却就截然不同了。
张根生是穷苦人家出身,师从茂桷山寨里的厨子,吃他饭的弟兄们也多是与他一样穷苦出身,烹调之时一向信奉的不二真理便是“油多不坏菜”。
寻月棠见他在锅里加了宽油,炒香了葱姜蒜后又下了五花肉翻炒。
登时便在心里摇了摇头——
若她手上是五花,定是下薄薄一层底油,下五花肉煸得肥油出来。
她这几日用心观察了两拨将士的口味,后来的这一批确实喜欢油大一些、肉多一些、咸味更重些的菜,先头百十人的那拨将士却并非如此,明显更喜菜饭的和谐口感,不喜欢太油太腻。
这位大哥想必是平日里做熟了手,此时由着习惯来,却忘记了评委是由两拨将士组成。
又或是,他从来在一个营里供职,并不知晓旁的将士的口味?
那便又是自己占了便宜了。
她自己这边打算做的是红烧肉烧胡萝卜,便先下油和糖炒了糖色出来,磨刀不误砍柴工,虽然炒糖色需要小火,时间耗费上也更多,但这个颜色与口感却是单单点酱油难以比拟。
张根生虽做得一手利落的大锅饭,可仔细剖解起来,却只是一样的烹调方式换了不一样的菜肉而已,所幸这炝锅法子是他师父摸索一生所得,快手又不出错,做什么东西会很香,这也使得他与一般的村野厨子比算佼佼者,但到底是落了井底之蛙的窠臼,此刻见寻月棠拿糖炒色,不由得心生鄙夷——
小娘子花样还不少,竟花功夫于这些不要紧的地处。
再探头仔细看看,发现她油也撂得这样少。
这年代,植物榨的油仍是稀罕物,许多卖油奸商总爱将植物油里头搀着猪油卖,谢将军待将士们极好,经常自掏腰包贴补军费,凉州大营的伙食是整个大晋军营的第一好,植物油也从来不缺。
可惜是碰上个小家子气的厨娘,好好的青油搁在罐子里,却落不到肚子里。
张根生在心里也摇了摇头。
二人便这样一边“相看两相厌”,一边有条不紊地准备着自己手上的菜。
张根生煸炒完肥肉之后果真就给了酱油和大酱,随后就给了开水开始炖肉,开水顺着锅沿淋下去的一瞬间,热腾腾的水气便将肉香逼了出来,盖上了锅盖,香味都能从缝里溢出来。
旁边观战几人都深深吸了一口,动作肉眼可见地夸张。
这样的动作却没能刺激到寻月棠,她甚至还抬头对那几人友好地弯了弯唇,而后就加了开水进锅。
炒好的糖色被热水冲散,浓浓的香味也迅速四溢开来,比起刚刚张根生那一波,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几人讪笑一声,又埋头开始嗑瓜子。
肉炖上了,张根生便扯了个杌子坐下,拉过先头洗好的那盆土豆,拿着小刀开始削皮,边削还边冲着寻月棠笑,仿佛是在说:
小娘子,想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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