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对敌几年,他的招式早已去了初习武时的流畅优雅,如今只剩拳拳到肉、刀刀见血的煞气。

便这些人也经过杀招训练,此刻四打一仍是落了下风。

第二个侍卫倒下的时候,谢沣听得一声如蚊蝇振翅一般轻又细的声音,似在破风而来,他本可以轻易避开,却未曾移步,随之感觉到一股利痛现在侧肩,顷刻间他右臂便开始发麻。

暗器是旋镖,针上淬了毒,是为首侍卫所投。

这人时机把得巧妙,缠斗之中,谢沣方才所在正与寻月棠同线,暗器飞过总能中一个。既然不敌,挣个鱼死网破也好。

就是没想到这书生竟就生生为那小娘子挡了一镖,倒是条汉子。

谢沣随后将剑换到了左手,出招更狠,余下两人战力要弱得多,制胜也不过十几招。

这场战斗甚至未持续一刻,最后一人倒下的时候,寻月棠哭着扑过来,“三哥,三哥你没事吧?”

谢沣抬手拔出后肩的旋镖收起来,问她:“可是这几人杀了你父母?”

寻月棠没想到他会在这时问这个,愣了一瞬,想到父母临终惨状,眼泪便如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往外涌,轻轻点头。

谢沣了然,对她说:“闭眼。”

寻月棠照做,隐约听得耳边几声剑风轻动,而后谢沣扯了扯她袖子,“走了。”

回去时,谢沣独骑,寻月棠在阿双的马上偷偷回头,看见六人齐齐倒在地上,俱是一剑封喉,血淌了满地。

路上遇见林勰赶来,谢沣安排:“子修与我回去,其余人前去收拾。”

——

这毒药颇凶,谢沣到州牧府时,几乎是从马上跌下来的,林勰眼疾手快,翻身下马一把将他扶住。

谢沣唇色发紫,手臂发颤,张口便是让寻月棠与阿双回房。

阿双当即照做,可寻月棠哪里肯呢?一步一步跟着,哭哭啼啼。

林勰见着寻月棠便来气,这是哪个缺德地界落下来的扫把星,怎的老把霉运往谢三身上带呢?越这么想,他便越不许寻月棠走,口气不善:“你留下,等下与我打打下手。”

能留下照顾,寻月棠求之不得,当即感恩戴德,嘴上道谢不断。

林勰见不得人这幅蠢样,搀着谢沣往房里行,白眼翻了一个又一个。

进了房后,林勰扶谢沣在榻上躺下,自己随着往榻沿儿一坐,接过谢沣递过的暗器,又查看了下伤口,后便如断了手脚一般使唤寻月棠。

“取把剪子来。”

“点上烛台,拿把锥子。”

“打盆热水,拿几块干净帕子。”

所有的事儿都做好,寻月棠端着铜盆在脚踏上,看着林勰把伤口扩大,将紫到发黑的毒血挤出,由帕子蘸了往盆里扔。

帕子扔到第三块,血总算是成了鲜红颜色,林勰略舒了口气,低头看见寻月棠,她虽哭到快断气,手上活计却利索:往往是他这头还未发号施令,她那边就做妥当了,此刻想发脾气便有点心虚。

只能梗着脖子强行嫌弃了一句:“怎的连个盆都端不好?”

谢沣趴在枕上,轻咳了声,“子修,住口。”

林勰哼了一声没再言语,从怀里取出个瓷瓶,倒了粒丸药塞到了谢沣嘴里,想了想还是气不过,又使唤寻月棠道:“若没事做就去换盆干净的水。”

在他心里,短短几日谢沣两次相救,寻月棠莫说是做些丫鬟活计,便就当场让谢沣收了做小妾,那也算不得过分。

寻月棠约莫是与他想的一样,二话不说,点点头就端盆出去了。

再回来时,就见谢沣已由林勰扶着坐了起来,正拿着块帕子掩着口,林勰脸色焦急,见寻月棠凑近门,便吼了句:“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寻月棠端盆小跑过去,林勰拉了一把盆沿,谢沣当场便伏下身子剧烈呕起来。

林勰给的那药很是凶猛,谢沣觉得自己的肠胃如同被个挑山汉子用力地扭拧,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一道呕出来才好,本就失了血色的脸上更是苍白,冷汗涔涔顺着鬓角下滑,还湿答答粘住了几缕头发。

寻月棠自是知道三哥受这番苦全也是因着自己,只低着头不言语,双手紧紧攥着盆沿,指腹都发了白,不停不休的眼泪水顺着脸颊滴到腕上,又沿着指尖淌到盆里。

见谢沣胆汁都呕出来,林勰便松了一大口气,总归人若不死都是小事。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谢沣的背,嘴上的话往外秃噜个没完没了——

“这是多亏了那些人怕泄露身份,只与你下了江湖人常用的七日笑,若是给你招呼上东宫的夺魂散,此刻怕是都已然凉透了,也没得机会在此处听曲儿。”

言罢又看了看哭哭啼啼“唱曲儿”的寻月棠,盯着悠悠道了句:“也不是什么坏处,总归今日是个好日子,祭日、中元凑在一处,小娘子年年少上一次坟,方便......”

谢沣懒得理他,抬起身子拭了拭口,瞧着盆中秽物多少赧然,虚弱与寻月棠道了句谢。

林勰扶谢沣躺下,扔给寻月棠个方子,“请李伯将药煎一下,再去做些吃食来。”

“有意思,阎罗变菩萨,”待人走后,林勰在榻沿上坐定,翘着双腿搭在小杌上,偏头看向谢沣,又啧了一声,“说说吧,你与那寻月棠,到底有什么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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