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这是谢沣第三次遇见寻月棠。

只不过时日久远,又加上前两次都也不曾靠近,并看不真切,他起先便未认出来。

他当即翻身下马,解下外袍裹住寻月棠,后将她抱上马背,又挥剑斩了几截树枝下来,示意最后一排捡上,便策马奔了出去。

待山腰处侍卫顺着土坡滑下来的时候,就只捡到了一只绣鞋,打灯找了一圈,却如何也找不到寻月棠的踪影。

想来是运气好,被哪个过路马队带走了,可这周遭分明连个马蹄印子都没有。

“真他娘的寸,这是遇见高手了,”有人骂出声。

有人又提灯,“土坡前头还有一只鞋,看方向是往登州去。”

商量一番后,他们决定回去叫醒那俩婆子,当即出发赶路,万一运气好能把那贱蹄子寻回来呢。

便是寻不回来,如今他们都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多个脑子,就多条活路。

——

寻月棠今日虽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可如今被圈在身前,身上散着素净清爽的皂角香却直往谢沣鼻里钻。

一向不近女色的谢沣在夜色中皱眉,心里一阵阵的不耐烦。

救是定然要救的,这遭却是他不曾料到的,他挽缰垂眸,虽不至悔,却总也有些不快。

一阵马车颠簸,方才已经晕过去的寻月棠又醒了过来,眼都未全睁开,就死死抓住谢沣的衣襟,猫叫一般软糯的声音溢出:“好汉,救命。”

谢沣眉头又皱,将缰绳合握于右手,空出左手生硬地扯着寻月棠袖子,将她手从衣襟上拿开,“莫吵。”

寻月棠由他圈着,探头见前路已换,身后一行人虽衣着皆黑,但队伍规整,像是兵卫,这该是离歹人已远,便轻轻点头,又吸了吸鼻子,才道:“晓得了。”

这是哭了。

谢沣想到她家里,虽不算极富贵,却也有几分家底,现竟沦落到如此亡命地步,不知是经了什么波折。

今日虽逃了,却也受了大惊,一个女娃家,也怪不容易的,哭便哭罢。

“哭可以,莫出声。”

寻月棠抬袖擦了擦泪,又压了压声音,“知道了,多谢恩公。”

果然,她也没认出来自己,谢沣心想,那便好,幸亏前头两次都不曾与她打过照面,此番便省去了许多麻烦。

一路疾策,本还算宽敞的马鞍里塞了两个人显得局促,谢沣倒还好,寻月棠却感觉自己的双腿一阵一阵被前鞍桥磕碰,疼得不行。

她试着左右调整坐姿,但调来调去也没什么作用,倒给谢沣扭烦了,低低出声:“莫乱动,仔细坠马。”

寻月棠缩了缩脖子,终不好意思开口说是马鞍卡腿,只轻轻问:“恩公,我们此行往哪里去啊?”

“登州。”

登州?

寻月棠大惊,怎的兜兜转转还是要去那里?

“啊......这......”她讷讷,“是去登州呀......”

“如何?”谢沣问。

“没什么,”寻月棠摇摇头,如今处境,由不得她选。

“放心,”谢沣在心里估了估前方路程,又加快了些速度,“那些歹人寻不到你。”

“真的吗?”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掩不住寻月棠话语间的惊喜。

与先前的猫儿叫声不一样,去了恐惧的声音颇清透,像泉水抨石,莺啼婉转。

谢沣又忆起几年前,他也曾日日听到她的声音,虽然略吵闹,但却不难听,语气也不由软了下来,“自然。”

“恩公,我叫寻月棠。找寻的寻,月下海棠的月棠。”

说起来,这也是穿书必备的套路之一——因着重名而穿。

小盘子精在初初化人形的时候,并没有名字,她的主上是一株迎着皎皎月光而生的海棠,唤作“月棠”。

后来,月棠历劫成功归了位,小盘子精不知,便四处寻她。

遍寻不得,倒阴差阳错认了个老算盘精作干娘,因着这个身世赐她了个俗名“寻月棠”。

胎穿到这书里之后,也还叫这个名,却是取自个词牌名,月下海棠,寻父以为极美。

谢沣听后也未着急说清前缘,只点头:“嗯。”

寻月棠心说,总叫恩公好像也挺别扭的,又见对方没有主动介绍自己的意思,便追问:“恩公,你叫什么名字呀?”

“谢三。”

寻月棠点点头,“谢三哥,我记下了。”

谢沣还从未被人这样唤过,不过......好像也不难听,他清了清嗓子,没再搭话。

寻月棠此时已困倦非常,头几日里目睹了爹娘被杀惨状,又想到自己即将赴死的命数,她几乎是夜夜难眠。

此时陡一离开险境,心中巨石坠地,又至寂静深夜,腿上的肿痛也不觉如何了,不多时便歪头睡了过去。

山路骑行,便是马匹再好、骑艺再高,总难免颠簸,寻月棠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在谢沣的怀里左触右碰。

头先救人起来抱在马上实在是不得已之举,如今这出,就大大越过了男女之防。

谢沣收了收缰往身后看,看半天也选不出一个合适来带着寻月棠的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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