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完了第二日,他发热的厉害,迷迷糊糊的时候温侍郎又同他讲,病了难受,你得记得住教训,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这是自小背到大的,要刻在心里,时刻记着诗书礼易,记着楚囊之情、高山景行。
道理讲了一大堆,罚得也是毫不留情,他的病还没好彻底好全了,立刻又被冯成拉上了校场。
…不堪回首。
傍晚时分,温朝丢了一袋碎银子给川连,要他和小五自己去城里玩。作为唯一要跟着做苦力的人,空青只能感慨一句年纪小真好,随后跟着主子去城门口任劳任怨。
“绀城是边城,过所查的本该要比别处严一些;不过不在战时的时候,城门口只检查来往行商和外族人。”空青下午在军中城中四处打探,将这些事情摸了个清楚,同时也终于明白了姑娘为什么一定要他也跟来。
——就是知道川连靠不住,算计他,阴险。
“来往的普通老百姓,到衙门报一声,查了身份就行了。若是战时,那就要在城中多次清查才行。”空青见城门口人来人往,鲜少有人被拦,期间有个商队入城都不曾仔细查问,一时语塞,“…姑娘一早便去信给绀城了,如今不是该算战时么?”
“绀城的地方官早烂透了,没什么稀奇的。出发前关月同我说过,如今这位知府郑大人,已算是比从前好许多的了。”温朝看向熙熙攘攘的城门,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绀城这样的位置,总能扔个最差的知府过来,也不知究竟是谁在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魏乾虽然对温朝极其不满,但这回顾着关月的面子,倒没怎么拆他的台,可态度也绝对算不上好。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魏乾于排兵布阵一途,十分靠谱,让人很是省心。他毕竟是北境多年的老将,早年虽是横冲直撞的风格,但早被关老帅治了个明白。
是以大战在即,以魏乾为首的绀城将领做好了几乎一切准备工作,所以温朝这几日的工作是——
批文加印看舆图。
布防调整终于定下了,温朝又带着空青和两个小朋友出了门。
——去府衙寻知府郑崇之。
“小五,一会儿你和川连去院子里玩,看看院里的姐姐有没有你曾见过的,回去了告诉我,明白了么?”
两个小朋友立时点头如捣蒜,表示保证完成任务,信誓旦旦的样子引得温朝和空青忍俊不禁。
郑崇之迎出来时,看见两个小朋友在他有不少易碎瓷器的院子里四处乱窜,顿时心惊肉跳,可看着北境这位副将,笑的礼貌疏离,没有半点儿要拦着的意思。他有苦说不出,表情肉眼可见的逐渐狰狞起来,进了屋还时不时的往门口瞟。
“雨过天晴云破处。”温朝将茶杯转了个圈,轻放在桌上,“郑知府,好雅兴。”
“这这这…都是民间的仿品。”郑崇之讪讪笑道,“让将军见笑了。”
“雨过天晴云破处,千峰碧波翠色来。”温朝又拿起茶杯端详片刻,笑道,“我儿时长在云京,这等成色的仿品,一时真假难辨,倒是让郑知府看了笑话。”
郑崇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干笑两声,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在其位,享其荣,人之常情。我无意寻知府的不是,只是职责所在罢了。”温朝看了眼郑崇之的神色,见他不出声,又说,“军中难捱的很,总要累些军功,才能不仰人鼻息,您说是不是?”
“在下守着绀城这么些年,从未出过什么大错,不过就…享些清福罢了。”郑崇之面上笑得谄媚,一笑起来满脸横肉包着五官拧在了一起,“伤天害理的事情,在下没做过…没做过…”
温朝不应声。
郑崇之的笑便挂在脸上,也不知该不该收回去。过了一会儿,他仿佛想起什么,叫厨房准备晚膳,又让侍女来斟酒。
晚膳端上桌时,屋里弹琴的、跳舞的、唱歌的已然一应俱全。温朝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端着酒杯,轻轻笑了一声。
郑崇之惊出了一身冷汗,里衣已然被汗水浸透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能说得出来。
“我记得早年,关少将军曾来过绀城。”温朝半阖着眼,看着随意得很,“他为难过知府大人?”
“没…没有,没有。”
“知府大人怕我。”温朝仿佛知道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起身理了理衣袍,“在下今年不过十九,平日在军中,连个校尉也敢给我脸色看。”
“知府大人怕我?”温朝笑道,“那若是旁人要知府大人做什么,您怕是千依万顺吧?”
与此同时,外头疯玩的两个小朋友看了这阵仗,目瞪口呆。
川连憋了半天,说:“这是…要给公子找媳妇儿吗…”
小五闻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平日就跟主子这么说话?当心挨揍,少胡说呢。”
“公子才不会揍我呢,他脾气可好了。”川连信誓旦旦的答道。
“姑娘和小侯爷也不随便跟我们发火呢,哥哥姐姐们都可疼我了,你跟我们回去,他们肯定也会对你特别好的!”川连说完,看见小五低着头,似乎还是有点担心的样子,又说,“大家都特别好,你别乱想了,等公子忙完,我们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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