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乾?”谢旻允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都有点抖,大概是被关月吓得,“你确定?”
“哦,那…”关月思索片刻道,“那你们路过定州的时候,把冯成带上吧。”
“……”
谢旻允沉默半晌,幽幽地问温朝:“你真是她亲自挑的副将?”
——
谢旻允去定州查办军粮,又要同冯成打交道。冯成是谢剑南旧部,他同谢旻允这出不和的戏码,并不指望骗过谁。但冯成看不上他这个富家公子,在旁人眼中倒是有十分可信的。
至于尧州,那并非什么难事,不过是顺水推舟送蒋川华一个军功,也算在蒋淮秋那里讨了一分好。
温朝一出天阙关,南戎在尧州的精锐会即刻回撤,与主力会师绀城。
绀城的仗不好打,但关月只能让温朝去打。
只能是他。
他必须赢。
春三月的第一场雨在看不见星子的夜里到来,马蹄踏过深浅不一的水洼,溅起泥点,裹挟着新芽的气息扑面而来。
沧州的春日到了。
栖鸟被骤然惊动,在淅沥雨幕里振翅冲向云端。
夜色如墨,马蹄声远。
书房炭火烧得正旺,炉中偶有火苗微微跳动,发出声响,关月透过窗棂望向漆黑的夜色,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担心?”叶漪澜来了很久,桌上的白粥从滚烫变作温热,也不见关月回神,“有魏乾和冯成两位将军在,要输恐怕不容易。”
“嗯。”关月抿了两口白粥,火候恰到好处,但她实在没有胃口,“我从来没觉得他会输。”
“可这一仗不仅要赢,还得赢得漂亮。”关月将白粥推到一边,抬手揉了揉额头,她是真的有些倦了,“这太难了。”
“漂亮?是要重挫对方,还是要以少胜多?”叶漪澜闻言,眉头轻挑,“都不是,你这个词,用的不妥当。”
“北境的副将要沉稳,可这一仗,却要打得既凶又狠。”叶漪澜将窗子半开,雨声淅沥入耳,“重要的不是怎么赢,而是他得赢的让人畏惧,赢的让全军上下,心服口服。”
“不会输的。”叶漪澜沉默半晌,与她视线相交时轻声道,“那你在怕什么?”
“我兄长第一次出征的时候,也是个雨天。但那天是滂沱大雨,娘哄着我待在屋里,不让我出去。”关月答非所问,但叶漪澜却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
那是一道永远不会痊愈的伤疤,任何时候轻轻一碰,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淋漓。
“我现在还记得他回来的那天,我跑到院子里等他,湖面上的光点被风吹开,散作满河星。”关月透过窗子,看向院内,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可那天我抱他的时候,他没有对我说他回来了,他看着远处的父亲,我竟然觉得他很难过。”
“可是他明明赢了。”
关月将哭腔咽了回去,但声音依旧是抑制不住的抖,“然后他对我说,小月儿,哥哥把他们丢下了。”
“…你们是将领。”这无可厚非,叶漪澜想,可她说不出口。从前药材不足的年份,遇见重病的人,有时她迫不得已硬起心肠放弃,对每双眼睛里求生的渴望视若无睹时,她又是何等的煎熬。
这是太过无力的安慰,她说不出口。
“我能轻易将旁人送上战场,逼着他们面对这样的抉择。”关月微顿,深吸一口气,有些发抖的声音再次归于平静,“我只是想想,就觉得难过。”
“漪澜,我好像是统帅。可我害怕,我怕自己,没有这样的魄力。”关月起身,似乎想去关窗,可她站在窗边出神,任由细雨飘在身上,“我怕他回来的时候,也像那样,让我觉得陌生、不知所措。”
“…但。”叶漪澜长叹,她听见自己异常平静的声音,“自你站上沧州城墙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北境不容置疑的统帅。”
“这样的魄力,令人钦佩。”
“至于你的这位副将…”叶漪澜轻笑,与她视线相交,“他有多大的能耐,你不清楚么?这种选择没那么容易,我知道;这道坎早晚要过,谁也逃不掉。”
“关月,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相信你;也相信你挑人的本事,绝不比你父兄差什么。”
“你扛得住,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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