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并非有意,它方才掉了,我只是想收好。”温怡正收拾掉在地上的折本纸张,见关月进来有些慌张,“不会有什么…绝对不能看的吧?”

“紧张什么,无妨。”关月听了她小心翼翼的语气,觉得有些好笑,“便是有,军中的事务,你看得懂?”

“看不懂。”温怡将拾起的纸本收好,又想起方才一眼瞥见的几个字眼,“不过…我方才在上面看见黄连、桔梗、苍术、玄参。这个我倒懂一点儿,这些通常都是用作防治疫病的,再过些日子就该入春了,应当是最需要的时候。”

“疫病?”关月手中动作一顿,又笑道,“你怎么会懂这些?”

“小时候就喜欢摆弄这些,娘一向不太拘着我,就由着我学了。”温怡在关月对面坐下,托着脑袋想了半晌,又说,“一般还要用到知母、连翘和甘草,师傅教我的时候,说了四五个方子呢,可惜我学艺不精,没全弄明白。”

“学医是得靠经验的,当师傅的见过的病症可比你多太多了,日后总能弄明白的。”关月说着,打开了南星的回报,果然在信中看见了苍术二字,与折本中所提到的相同。

“那打仗呢?”温怡问。

“打仗不行。打仗若是太靠经验,那要天天吃败仗的。”关月闻言轻笑道,“也不能这么说,战场是个瞬息万变的地方,太依赖经验,对方就有了长久的应对之策;老将之所以难得,在于他们能在瞬息之间作出抉择,彼时也许不知对错,但这是将帅的职责。这与医家不同。”

“嗯…平时师傅开的药方,的确是大同小异,但她同我说,身为医者,当懂变通,不可因畏惧风险而固步自封。”温怡说完,轻轻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软糯糯地说,“但我胆子小,总是不敢自己调整用药,虽然每次拿去给师傅看,她都说没问题。”

“医者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但兵家排兵列阵、乘胜逐北,以牺牲求胜是常事,你同我说这个,我实在难给你什么建议。”关月轻轻敲了敲趴在桌上的脑袋,笑道,“去和你哥哥说一声,明日巳初三刻,去霁月堂等我。”

“对了。”温怡正要走,又听关月道,“我记得定州最大的医馆,也是霁月堂,你是在那里学的?”

“嗯。”温怡应声,“师傅早年是在云京医馆中的,也叫霁月堂。”

“那你写封信给她,问问她如今医馆中最缺的是哪几味药。”关月将南星的回信与相关折本一并交给她,“把这些一起拿给你哥哥,快去吧,早点回来睡觉。”

——

去霁月堂前,关月带温怡去了府中药房,请她将昨日提到的几味药分别拿一些给她;温怡动作很快,交给她时小心翼翼地问以后她能不能常来这里。

府中药房大多时候都是个摆设,鲜少有人来,遇见伤病都找军中医官或去城中寻大夫。小时候关应庭逼着她学过一段时间,最后反倒是关叡更坐得住些,不过也没坚持多久,随后药房便由下人打理,无人过问。

关月不仅应了,还让子苓将药房的钥匙给了她,之后嘱咐温怡身边的侍女若遇见什么事便去寻子苓。关月离去关门时带起些灰尘,呛得她咳嗽了两声,于是又让子苓寻人来打扫药房,前前后后的杂事收拾完了,就到了要去霁月堂的时辰。

关月自小通常只用发带束个高马尾,穿着也是干练简洁,今日特意换了一身姑娘家的衣着,将自己压箱底的首饰拿了出来,随手捞了几个装样子,至于头发…弄了半天也没成型,还是叫了子苓帮忙。

她都如此反常了,叶漪澜总不至于同她说闲话,以自己这位多年好友的脾性,应当立即明白她在弄什么名堂。

——只要假装不认识就行了。

巳初三刻已过许久,温朝在路旁茶摊等不到人,心道关月应当是有事耽误了,正想叫川连回府去时,肩上却突然被人拍了两下。

人家却已经坐到他对面,给自己斟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位…”

话尚未出口,关月将杯子往桌上一扣,托着下巴笑吟吟的瞧着他:“怎么?没认出来呀?我就是…弄不明白怎么梳头,耽误了。”

温朝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把话说明白,又看了她半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我做什么。”关月起身,朝身后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上,“走了,进去。”

叶漪澜正在堂前,见她这般装束,一个手抖,将分好的药掉在台上,也不忙着收拾,走上前笑道:“还是风寒?”

关月一愣,也笑着回道:“是,麻烦了。”

这一来二去的,两个姑娘笑得越发敷衍,不过叶漪澜反应的确快,旁人只将他们当作来瞧病的。

“行,随我来吧。”装模作样地问了许久,叶漪澜才带他们往后院去。

叶漪澜确定此刻关月不敢同她翻脸,于是胆子越发大了——虽说平日里她的胆子也不小:“哎,以前看病你都是一个人来的,这位是?”

此时尚还在堂前,人来人往,关月听着她这不正经的语气,嫌弃得不行,但不好收拾她:“大夫,我们快到了。”

“不急,还早呢。”难得见她乖乖吃瘪,叶漪澜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怎么?陪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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