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门从里面拴上了。
在大部分人心里都明白,关门等于谢客。
但是这也只能防君子,并不能防萧恕。
萧恕轻松跃上窗台,朝里面看了一眼。
这座院子精致小巧,所以每间居室都不大,这间更是只消一眼就能看个完全。
屋子里仅有的几件家具都颇有些年份,有些陈旧,斑驳的木漆脱落,露出了原本的木色,仿佛像是阳光照进来印出的光斑。
正摆在格窗下的罗汉床更是连雕花都被横劈了块去,被利齿刨蛀过的镂花也破破烂烂,就像是这座千疮百孔的府邸一样惨不忍睹。
这里面陈旧、腐败都让人感到不舒服。
唯一让人觉得眼前微亮的是床上那浅黄色的裙纱,像是从泥泞狼藉里开出来的一朵春花,带着勃勃生机肆意地挤入视线。
江燕如枕着自己的胳膊,半侧着身趴在床上,睡着了。
晚霞的光从蒙着绢的格窗透进来,仿佛给酣睡的少女镀里一圈暖光,连凌乱的发丝也仿佛变成了惹人喜爱的金丝。
萧恕迟疑了片刻。
这对于向来行事恣意率性的他而言,还挺难得。
不过也没有太多的犹豫纠结,他还是从窗台下来,轻的像只猫儿落了地。
喵嗷——
百岁并没有睡,它精神好得很,钻进钻出,此刻被萧恕弄出来的声响吓得缩进江燕如的怀里,没藏住的短胖尾巴晃了晃了,扭头关注着从窗台跳进来的不速之客。
那双绿汪汪的眼睛亮得像两颗夜明珠,瞳仁睁得极圆,颇有种对方一举一动都逃脱不了它的视线。
不过,萧恕才不会把这小东西放在眼里,他走到床边,毫不避讳地打量起江燕如。
江燕如趁他出门办事,十分愉快地度过了一个下午。
不但吃饱喝足甚至还洗了一个澡。
萧府里的下人猜不透萧恕的心思,也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他这个忽然冒出的‘妹妹’。
只要萧恕没有言明不许的时,江燕如提了,就会有人给她准备上。
就好像现在的她不但穿着料子精致的裙子,浑身还散发着澡豆的香气,那香味萧恕一闻就皱起了眉。
有些人天生对气味敏感,萧恕就是如此。
只要闻过一次,他也能分辨出这香味出自宝香斋的千金丸,千金一词虽然是夸张的噱头,不过因为这出自古方《千金翼方》名贵用料多达十几种的澡豆确实不便宜,市面上也要一金一小盒,极为豪奢。
萧恕怎会让自己浑身散发出纨绔的味道,所以一直弃之不用。
谁知道竟也被人翻出来给江燕如用上了。
百岁见他走近,顿时紧张起来,它还没有忘记萧恕之前恶劣的态度,小小的脑袋瓜充满了愤怒。
它一个跳步从江燕如身边起身,弓起背,全身的绒毛炸起,对萧恕哈气。
小奶猫自以为自己凶得很,萧恕却从它身上看见了江燕如的影子。
纸老虎。
江燕如就和这只幼猫一样,就是只纸老虎。
在蜀城肆意洒脱、飞扬嚣张。
其实胆子就芝麻点大,她怕得东西很多,有时候都让萧恕觉得匪夷所思。
除了天黑打雷下暴雨、蛇鼠怪虫大疯狗以外,她放风筝时怕被风筝带上天,吃冰糖葫芦时怕被竹签插到嘴,甚至在浅水池的时候她说害怕背后有人把她按水里淹死她。
说好听点是忧患意识很强,难听点就是贪生怕死。
萧恕听过一个说法,江燕如这么怕死,大概是因为她是难产的,差点就死了,兴许是半只脚都踩进了鬼门关,看到些不干净的东西。
萧恕可不信这些,他从小胆就大,自他连死都不怕后,这世上就更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感到恐惧。
不过人越缺什么,偏越想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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