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苏然睡得不踏实,做了噩梦。

梦见自己被一条又粗又黑的巨蟒追赶,在丛林里狂奔,跑着跑着体力跟不上了,一回头,就见巨蟒张开血盆大口——

然后她吓醒了。

睁开眼,脑子有短暂几秒的空白,她动了动手脚,后背传来一阵一阵的酸胀感,禁不住轻呼出声。

“咝咳咳——”

喉咙发干,声音有点哑。

她撑着胳膊爬出被窝,环顾四周,这是姐姐住的房间,依旧只有她一人,而她自己,又是什么都没有。

低头复抬头,程苏然呆坐在那,大脑逐渐清醒,昨夜的记忆汹涌而至……

那个人真的是姐姐吗?一个人变脸真的可以那么快吗?

冷漠,凶狠,毫不留情。

但是,又为什么不可以呢?那只是金主罢了,心情不好,随意拿她撒气,她也不能有任何怨言,过后依然要讨好,攀附,笑脸相迎。这是金丝雀的宿命。

她安慰自己这是工作,在外打工哪有不看领导脸色、不被生活欺负的,道理她很早就懂。

程苏然自嘲一笑,爬下了床。

八点半,窗外晨光熹微,桌上的东西维持着原样,电脑却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没忘记今天十点钟有课,不能迟到,匆忙收拾好东西,喝了点水,回自己房间的浴室洗漱。

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微肿,没精神,虽然不见新添的痕迹,但旧痕未消,头发也乱糟糟的,有刚洗过的炸毛般的蓬松,且昨晚出了汗,不舒服。就像一个报废的玩具。

她忽然停下动作,眼泪毫无征兆地流出来……

.

上课铃响那一秒,程苏然踩点进了教室。

专业课,前排几乎坐满,她一个人迎着众多同学的目光走到后排,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低下头翻书。

她在班上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与任何人都保持着客气礼貌的社交距离,平时忙于兼职和学习,几乎不参加团体活动,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了。长久下去,大家都认为她高冷自傲,不好相处,把她当做“熟悉的陌生人”看待。

至于室友……

程苏然抬头看了看坐在第三排的丁媛和李美玲。

普普通通,只是室友。

毕业即如从未见过。

一整节课,程苏然上得心不在焉的。大概是昨晚没休息好,早上又哭了很久,眼睛酸胀干涩,看投影久了很难受,也听不进老师在讲什么。

就这样浑浑噩噩熬到中午下课。

走出教室,程苏然加快了步伐,只想快点回宿舍补个觉。

“然然……”丁媛从后面追了上来,“你怎么了?感觉你没精打采的,不舒服吗?”

程苏然不得不慢下来,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笑容:“没有,是昨天睡的太晚了,有点困。”

下到楼梯拐角处,大片阳光从窗外投进来,照着她素净的小脸没有丝毫血色,眼睛里却布满红血丝,毫不夸张地说,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吸血鬼。

丁媛点点头,忽然间想起什么,说:“对了,美玲说你这两天晚上都没回宿舍……”

“嗯,我忘记和你们说了,我在外面租了间小房子,以后偶尔才回宿舍。”程苏然反应迅速,一边说谎一边打了个呵欠,让人不疑有他。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确实被她忘记了。

总是彻夜不归,又没有个说法,难免引起人怀疑。虽然大三了,学校管得不严,但若是有人私下说三道四,会给她带来麻烦。

宿舍关系尴尬,她不知道怎么主动提起,室友来问,倒是给了她一个台阶。

“噢,那以后岂不是只有美玲一个人在宿舍了?哈哈哈——”丁媛笑着转过头。

她是本地人,家离学校不远,又有钱,车接车送的,从大一开始就不经常在宿舍,铺位只是个放东西的地方。加之她朋友多,平常除上课之外就是出去玩,很多发生在宿舍的事,她并不知情。

李美玲跟在后面,没说话,狐疑地看了程苏然一眼。

“……”

三人走出大楼,丁媛朝花圃边望了一眼,语气突然兴奋:“我男朋友来了,先走咯~”她朝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小跑过去。

程苏然也快步走开。

.

江虞再度从程苏然的世界里消失了。

像上次一样,几天不回消息,不去酒店,单方面蒸发。这一次,程苏然不敢再频繁发消息打扰,也没有再问田助理,每天按部就班上课,做自己的事。

她为自己制定了计划。

这学期专心准备DALF-C1考试,上法语翻译课,她有翻译方面的兼职经验,实践起来会轻松许多。

到了下学期,大部分同学会去交换,她则打算留在国内考CATTI英语“二笔”和“二口”,大四再去法国交换一年,然后考那边的学校继续读研。

如果拿不到奖学金,就要自己负担学费和生活费,那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未来虽然充满希望,压力却也不小。想起这些,她就更加有动力学习了,投入进去,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在脑后……

一场秋雨落下来,风吹散了暑热,气温略略转凉。

校园里栽种的金桂树开花了。

下午没课,程苏然坐在图书馆刷题,正专注,手机屏幕突然一亮,收到微信消息。她解锁点进去,猝不及防瞥见熟悉的灰黑色头像。

是金主。

一条定位消息,接着又一条:急事,过来。

她愣住。

眼底映出备注“姐姐”两个字,不禁想起那个狂风暴雨般的夜晚,某个地方好像隐隐作痛起来。

一股难言的复杂滋味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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