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件事串联在一起,季孙斯难免心里有想法。

季氏缺兵少将,而孟氏不怀好意。

与他们一起去攻打阳关,无异于与虎谋皮。

季孙斯心中一番计算后,最终得出结论。

伐颛臾事小,因此与叔孙氏以及宰予决裂事大。

与其交好孟氏,不如交好叔孙州仇和宰予。

但要想和他们搞好关系,不出点血是不可能的。

季孙斯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脏都在抽搐。

他上前一步,俯身行礼道:“下臣愚钝,先前不能领会其中真意。但今日,菟裘大夫一袭话,真可谓是,令我有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啊!”

宰予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不由地被季孙斯能伸能屈的精神所折服。

夫子一连给你上了三天课,你没拨云见日,我这才刚到,你就茅塞顿开了?

这话说得,搞得我和开塞露一样。

孟孙何忌也没料到季孙斯居然反悔的这么果断,他刚想开口询问到底咋回事。

岂料,季孙斯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季孙斯道:“讨伐颛臾的事今后不必再提。但如果不能讨伐颛臾,就没有多余的土地用于封赏。国君想要信守承诺,然而道义却不能推行,这是我作为臣子的耻辱。

我愿献出所有阳虎在曲阜霸占的田地,用他的不仁来实现国君的仁。”

季孙斯此话一出,孟孙何忌的腰板一下挺直了,就连躺在地上的叔孙州仇都被惊得睁开了眼睛。

季孙斯献地,自然是好事。

但问题是,季孙斯拿出土地,那他们不得跟上吗?

他们拿得少了,得被国人戳脊梁骨,拿得多了,自己又吃亏。

如果和季氏拿出一样多的田地,季氏等于是从一万块钱里面拿出一百块,而他们是从五千块里拿一百。

两相对比之下,季氏对两家的优势反而还更大了。

而大夫们也各有各的盘算,要脸的当即表示也给鲁侯捐点善款,不要脸的则盘算着该怎么样才能少捐一点。

孟孙何忌看见这情况,只得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准备出面认领属于孟氏的额度。

叔孙州仇则闭着眼睛,假装伤到深处,再起不能。

宰予看见朝堂上的人生百态,只得暗自摇头:“真是虫豸啊!”

不过这倒也不能算是个坏消息,如果三桓内部铁板一块,他又怎么能在其中见缝插针呢?

宰予起身出列道:“各位大夫公忠体国,此乃国家之幸。但下臣私下以为,这次可以让大夫们献出土地封赏功臣。但下一次封赏时,难道还要借助这样的方法吗?这样的做法,恐怕并非长久之计啊!”

鲁侯看见一毛不拔的三桓居然出血,原本真高兴呢,谁知宰予立马就给他浇了盆凉水。

鲁侯赶忙问道:“那,以宰子之见,如何才算是长远之计呢?”

宰予道:“鲁国自先君伯禽就藩以来,已历五百年。国中肥沃的田地大多已经开垦,曲阜周边的恶土也早已化为良田。

臣听闻:使天下富足的原则在于明确职分。开垦田地,整顿田地,铲除杂草,种植谷物,施加肥料使土地肥沃,这是农夫所做的事情。

掌握农时,鼓励农民,促进生产,增加收益,使百姓和睦,使人们不偷懒,这是将帅的事情。

使高地不干旱,洼地不受水涝,使寒暑节令适宜,使五谷按时成熟,这是上天所做的事情。

至于普遍地保护百姓,普遍地爱抚百姓,全面管理百姓,即使有旱涝灾害,也使百姓没有饥寒交迫的祸患,这是圣明的君主和贤大夫们的分内之事了。

我国去年遭逢水旱之灾,今年便出现了粮食短缺的现象。这里面诚然有上天的责任,但难道就不存在人的因素吗?”

鲁侯微微一皱眉,他追问道:“那宰子认为这是寡人的责任,还是卿相的责任,又或是农人的责任呢?”

宰予俯身拜道:“这是齐侯的责任。”

“齐侯的责任?”

鲁侯怎么也没想到宰予居然能一棍子打到临淄去。

他想了想,开口问道:“宰子是在责怪齐侯去年派军侵入我国,割除了我国西鄙的黍麦吗?”

宰予摇了摇头:“我听说:英明的君主必定谨慎地顺应时节的变化,开源节流,时常谨慎的考虑这些问题。

使天下的财富绰绰有余,国家就不再担忧财物不够了。

如果这样,那么上下都富足,国家和民众都没有多余的地方来储藏财物,这就是国计民生达到了顶点。

所以,禹时碰上了十年水灾,商汤时遇到了七年旱灾,然而天下的民众都没有遭受饥饿的苦难,十年以后,谷物又丰收了,而原来储备粮还有节余。

现在,国君您虽然比不上夏禹、商汤,但在灾年时,却依然可以做到节省用度。

然而我国的民众却依然遭受饥荒,这就是节流做到了,然而开源没有做到。

我之所以责怪齐人,便是因为齐国侵占了我国的汶阳之田。汶水之阳的田地受汶水浸润,土壤肥沃,土地平坦,适宜耕作。

汶阳之田正常收获,便足以救济全国受灾的民众。

如果能够接引汶水,挖掘沟渠,便又可以再造数万亩上等田地。

有了这些田地,便足以养活鲁国五分之一的人口。

汶阳之田丰收,那么各地的仓廪中的五谷就会多到溢出,存起来的粮食全国的民众三年都吃不完。

如此一来,又何至于因为一点点的水旱之灾而苦恼,因为没有土地封赏功臣而感到烦恼呢?”

鲁侯被宰予说的意动,于是便开口问道:“宰子的意思是,攻齐夺回汶阳之田?”

宰予摇了摇头,拱手行礼道:“臣请与齐国和谈,以齐上卿高张交换汶阳之田。”

“这……”

说到和谈,鲁侯明显有些担心。

“可这样一来,难道不会触怒晋国吗?”

宰予开口道:“难道君上不打算背叛晋国吗?”

鲁侯听出了宰予话语中的不妙:“宰子何意?”

宰予从袖中取出一份书信,交予身边小臣转递鲁侯。

“请君上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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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票是最大的灾难,因为它延续了作者的苦难。

——节选自《宰予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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