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孔雀的颅脑爆炸,在墙上留下了一朵金灿灿红艳艳的花。

黄金碎屑跟着滚烫的脓血泼洒在神父的脸上,枪匠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过癫狂蝶的血了。

一切尘埃落定,到头来,雪明甚至不知道自己杀死了一个什么玩意。

他从来没见过乔迪的真身,只晓得自己干掉了一头孔雀形态的授血怪物,期间爆发出来的灵能残迹肯定逃不过奥斯卡的眼睛——得想想办法说服狼哥,或者找维克托老师帮忙,帮狼哥消除这部分记忆。

他回过头来收拾残局,芬芳幻梦的手臂化为喷笔,将白夫人制品小心翼翼的喷吐在安德罗的脸上,一点点修复好这蜥蜴大兄弟的口舌和牙床。以芬芳幻梦的精密度来说,做浇筑血肉的活计不算什么难事。

安德罗依然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整个治疗过程非常顺利,也花费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等到奥斯卡赶回食堂,大狼看见食堂里的满地血迹,后来赶上的运输队也开始帮忙清理这些脏污痕迹——诡异的是,人们并没有说什么,就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似乎菠菜高地从来都没有闹过什么灵灾,乔迪的存在感被抹除了。又是二十个小时过去,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狼哥没有问起什么奇怪的事,连江雪明自己都觉得,整个事件来得快去得也快,顺利得有些可怕。

直到第三天,救援队派了十二辆搜救车,浩浩荡荡的开到菠菜高地。

雪明依然想不通,这莫名其妙的孔雀妖怪临死之前究竟想说什么?

他好像是要和我谈条件?可是我们之间有什么条件可谈吗?

“阿俊呀,狼哥呀!奥斯卡!”

在众人登车返程之前,雪明还是不放心,他主动找到大狼,用两瓶酒把狼哥引诱到通讯站,私底下问起这个事——

“——你知道我的秘密?对么?”

奥斯卡恍然失神,面容痴呆的问道:“什么秘密?”

“嘶”江雪明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在乔迪意识弥留之际,临死之前最后的威胁,便是以血肉元质为媒介发动的魂威力量——他要活下去,否则就抹除枪匠的存在。

这种魂威攻击的恐怖之处,在于切断一个人的社会关系,在这片荒野绝地之中,如果江雪明也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他被运输队遗忘了,赶不上末班车,要徒步走回萨拉丁那也是死路一条,再怎么强大的vip也斗不过这片冷酷的天地——这就是乔迪临终之前的如意算盘。

枪匠的肉身沾了乔迪的元质,必然会受到魂威力量的影响,也正是这死亡之前的诅咒,抹掉了奥斯卡对[枪匠]的部分认知。

可惜这种魔术没来得及完成,就被芬芳幻梦一拳暴击,强行打断了施法。这位永生者没有想到——枪匠是个不爱和敌人讲话的,胆小怕事的男孩子,根本就不会给他诵唱咒语的机会。

“哦那没事了”江雪明是个非常简单的人,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想了。如果这件事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为什么要追根究底呢?

于是他问起另一个事。

“哈瓦娜长官怎么说?基站的工作都完成了?可以回去了?”

奥斯卡更加疑惑:“哈瓦娜”

江雪明:“啊”

奥斯卡:“哈瓦娜是谁?”

此话一出,江雪明脸色苍白——

——对啊,哈瓦娜是谁?

他的脑袋里关于这个名字的回忆越来越模糊,完全想不起了。

“啊”

“神父,你别吓我”奥斯卡笑嘻嘻的,又害怕又想开点玩笑,“你被妖精附身了吗?哈瓦娜是谁啊?”

江雪明:“没什么,我突然想起这么个名字。好像我们的队伍里有这个人.还是个小领导。”

奥斯卡打开花名册,给神父好好数了一遍运输队的具体人员。

“喏!本次任务的最高负责人,我。”

“探险队的科伦.”

“几个寻路者,还有工友们。”

“加上战帮的罪犯,这趟可苦了他们啦。维护灯塔修缮电路,都受了不少的伤。”

“一共二十九人!”

江雪明安下心来,拉着狼哥往救援队的车辆赶,要搭上返程的末班车,一个月以后,等到开春化冰,猎团才能回到这片荒无人烟的绝地。

就在这个时候,电磁炉的警报声将哈瓦娜叫醒——

——她从办公室旁温暖的小床爬起,嘴里还留着永生者食人魔的香气。

这一晚她睡得非常舒服,在入睡之前,用灯塔下搜集来的残害做了一顿佳肴,就按照圣乔什·乔里斯的菜单,精心烹调的炖菜。

她擦拭着办公室的玻璃窗,要看一眼菠菜高地的雪景,这也许是开春之前的最后一眼了,机会难得,马上就要去米米尔温泉集市任职,再也不用留在萨拉丁受苦。

可是映入眼帘的,是两百多米外越开越远的车队。

“不不不不!不对啊!”

这黑颠婆连外套都来不及穿,披着睡袍一路往外飞奔,打着赤脚两腿发抖,踩在冰冷的铁板路上,留下一地的血脚印,她顾不上体面了。

如果留在这里,死了都没人发现啊!

“我还没上车呢!喂!喂喂喂!喂!”

她跟着匝道桥引跑出去六百多米,终于追上了最后一台车。

“喂!喂喂喂!喂!开门!我还没上车呢!我还没上车呢!”

哈瓦娜绝望的叫喊着,可是没人能听见她的声音,所有的存在感,都留在了[return to innocence·返璞归真]临死之前的绝杀诅咒之中。她肚子里的血肉变成了绝佳的灵能触媒,将魂威的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的身体被车辆拖拽,死死的抓住门把,又撞上结实的山岩,狠狠的甩在盘山公路上,留在了这片孤独的山脉中。

“你好!”

萨拉丁镇上迎来了一位新的司务长,一位新的审讯官。

前台警情服务热线这几天总有奇怪的[幽灵电话]从菠菜高地打过来,却没有任何人开口讲话。

接待处的通信士小妹脸色古怪:“请不要再打过来了!不管你是亡灵还是什么的!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好吗?”

哈瓦娜:“喂!喂喂喂!我好害怕呀”

通信士小妹听不见任何声音:“没事我就挂了哦!boss说过,要破除迷信,你这种鬼魂根本吓不住我的!哼!”

哈瓦娜感觉越来越冷——

——因为电气室出了不大不小的故障,半个基地的供暖都停了。

为了活下去,这几天她一次次爬上信号站,爬去电气房,用木棒敲打电缆,除掉电缆上的冰柱。

最终她绝望的爬向灯塔,只想把灯塔点起来,或许在八十多公里之外的萨拉丁,有人能看见这道金灿灿的光芒。

乔迪也是因为一道金黄色的光芒而死。

魔鬼手上,终有漏光的处所,掩不住光明。

哈瓦娜深信着,自己能够活下去。

可是这就像一个都市传说不了了之——

“——之前有三十个名字?”

马奎尔作为灵能者,为运输队的成员们检查身体时,拿到了这份花名册。

“哦不!我看错了确实是二十九个。”

哈瓦娜提着两桶煤油,不愿意就此认输,人生就像一座高山,你不去征服高山,就要被高山吞噬。

她爬到半途,就觉得这塔楼是如此陡峭,却征服不了她的肉身和意志。

想起此前那四个罪犯叫苦不迭,她嘴边也露出一丝冷笑——什么酷刑?不过是懒汉的借口罢了!

这些废物一次只能带一桶燃料,而我能带两桶,难道这些授血怪物比我这个智人还要软弱吗?

这么想着——

——哈瓦娜只觉得身体失衡,塔楼旁侧的一个大坑吹进来汹涌狂风。

那是安德罗带着大b一起跳楼时,撞出来的坑口。

她被这道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一头栽下,沿着湿滑黏腻的梯道滚出大门,滚进陡峭的山岩,滚下万丈悬崖。

山涧回荡着哈瓦娜不甘心的嘶吼和尖叫。

最终什么都听不见了。

仙台府·玉林街道。

犹大抱着双手,站在邮箱前想了很久很久。

他分明记得,前半个月,好像有一封回执单要收,他忘了,就这么一直留在信箱里。

那是很重要的人,寄来灵媒道具的线索,与他这位大首领做任务报告,内容似乎和枪匠有关。

“嗯”

犹大仰起头,翻着白眼,想从脑子里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嗯”

他打开信箱,只看见一封空白的书信,上边没有任何字迹。

“嗯”

他念叨着组织里最神秘的名字,脑子里最后一点印象都消失了。

“罢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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