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云彩端着最后一碟小菜过来,犹豫一瞬。

嫁人前,她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懂得礼数。

礼数的其中一条便是妇人不可上桌,要等男人吃罢再吃或直接端着碗守在灶火前跟前吃了就好。

昨日她本要按照这样的礼数来,却不及反应,就被丈夫直接拉上桌了。

公爹倒是没说不好听的,不过。。。

就在她犹豫的空档,花骏已经起身,绕出长凳子,看样子是要再去乘上一碗。

孔云彩要去接,却被对方躲开,“你坐。”

他生得高大,三两步就是一大截子,孔云彩若是再去,便有些争抢的难看了。

只好坐下,眼风一直注意着公爹的反应。

公爹全程无碍,就是出门的时候,总是往她肚子上瞄。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孔云彩便觉古怪。

她还当自己衣服出了差池,侧身扭头看了仔细,最后不放心,还是回屋重新换了一身。

再出来的时候,花骏已经预备开门做生意。

“爹这一趟是去罗家村收猪,差不当日头上来,人就回来了。”

孔云彩听过,似是而非地点头。

开口询问:“收猪都是去罗家村吗?”

“不是。要看养猪人的话音。”

花骏解释道。

花家肉铺生意能在东塘镇做到独一家,最根上的原因,是和养猪人的合作关系。

镇上少有人家养猪,养猪的多是乡下村里人。

人家们养猪有的是为了钱财,有的是为了过年自己吃。

但不是人人都能养得起猪。

一头康健的小猪仔,少了要七八百铜子,多了一两银子呢。

花家的合作便是和穷户人家里立下契约,买猪钱花家出,养猪交由农家,最后杀猪卖肉分成。

“有些人家愿意多养,还养得好,便拿上二成。有些人家养猪没经验,便只拿上一成。”花骏将家中生意的门道说给她听。

孔云彩恍然大悟,想了想,“那若是猪生病或是长不大呢?”

自己买小猪仔的钱不久白掏了吗嘛。

“起初是亏过钱的。可后来小猪仔子都是自家的猪在下,也就不必花费买猪崽的钱了。”

孔云彩也是有过生意经验的。

听他一说,顿时明白其中关窍。

花家的养猪生意便是一窝猪出两窝,两窝后三窝。

起初从别处收小猪交由合作家养,时间一久,小猪变大猪,猪生猪,经年累月,整个生意经脉都在自己手里,只是掏了部分红润雇佣了人养猪而已。

且最精明的地方在于,并非是集中养猪,而是分开各个村镇养。

如此也能规避猪的群集产生瘟疫。

怪不得丈夫能攒下那一副身家呢。

孔云彩不由得地想起昨夜那一小盒银钱。

思绪收回,她看向丈夫。

只见他已换上了早前在铺子忙活时候穿的补褂,那带子在身后系着,她上前解开,重新缠过。

漂亮的蝴蝶结收在他后腰,孔云彩左右看看,满意地笑笑。

“铺子开门,我能去吗?”

不怪她有此问,有些商家是不愿意女人去铺子里管事的,觉得会败了铺子的财运。

是个很没有道理的说法。

上一世她在县里街巷上卖饼子,就被不少邻近的摊贩指责过。

“不必来。”

花骏不曾留意到她眼神,“有我一人忙得过来。”

铺子里人来人往,且肉块骚腥,呆久了,味道不好受。

他微抿嘴,其实还有更深的缘故。

桃分巷子曾有传言,有人家小孩在家不老实,长辈总是用他磨刀剁肉去吓唬。

时间久了,他也知道自己冷脸磨刀剁肉就跟山里撕咬血肉的野兽似的,有种冷血不近人情的残忍。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一面。

“我去卸板子了。你在家好好呆着。”

不被允许去铺子,孔云彩不知自己心里是失望还是难过,听他要走,只乖巧地笑笑,目送他进了小门,过一会儿依稀传来街上的热闹响动。

孔云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轻轻笑笑。

如今有什么不满意的,婆家简单,丈夫贴心,便是不去铺子里帮衬,就好好守持家户,又有什么不好的。

这想法在脑海中转了一下,她便撂下不想了。

日上当空,估摸着公爹收猪快回来了,孔云彩预备着开始做中饭了。

正盘算着是不是去铺子里要一块梅花条留给自家吃,就听到一阵砰砰的敲门声。

来人敲门动作蛮横,半个院子之外,孔云彩回头看,瞧着比人高的木门一阵晃荡。

这是谁家人,怎么这样没礼数?

孔云彩皱眉上前,这一会儿对方依旧在敲,她听得心口直跳,走一半急声应和:“谁呀?来了来了,快别敲了!”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倒像是火星进干柴,瞬间剧烈暴躁。

不再敲门,开始抬脚踢门了。

门扇嚯嚯摇晃,孔云彩费劲地抽出木条,拉开半扇门,探头向外。

只见一个粉衣双髻的姑娘半仰着头地立在台阶下,看她出来,不及开口,当先一甩帕子,趾高气扬地拿鼻孔看人,“小门户没见识的东西,瞧不着郑老太太的车架贵临?还不快些出来跪地磕头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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